临时工

曲明

怎么会呢？那么漂亮，那么有学问，却是一个临时工，一个专门拉铁屑的临时工。假如跟我调个个儿，老实说，我配不上人家；可眼下嘛，嘻嘻，不是吹，她还真配不上咱！没听说吗？“屁股后面四两铁，阎王爷也不敢惹。”本人便是一位阎王爷也不敢惹的角色——堂堂国营工厂的外线电工。你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多喝了点墨水吗？这管屁用！如今人实惠，有钱才是顶重要的。就拿本人来说，一天爬几回杆子，少说也能挣十块八块的。你瞧不起我，鼓捣我去上“电大”，实话告诉你，我宁愿一夫爬二十回杆子，也不受那份洋罪。今天咱这是最后一次会唔，你要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对不起，那就……吹。

一个大小伙子唠叨起来，比掉了牙的老太太还啰嗦。他本来是去会他的临时工女朋友的，一路上脑子里却一直乱糟糟的静不下来。看看天交黄昏，便猛劲地蹬起了车子。骑着骑着，就觉格登一下，前轮碾着了什么东西，差点把他从车上颠下来。

“妈”

“的”字冲到嗓子眼，他咽了，因为他发现是她，赶紧下了车子，咧了咧嘴，“这该死的扫帚，差点让我摔了跟头。哎，你在干什么？”

姑娘白了他一眼，“你没长眼吗？”

气氛不太融洽。他明白全是冲着他那一声“妈”来的，便也做声不得。低头一瞧，这一段路面不平，坑凹处掉了不少碎铁屑——她正在细心地清扫。真看不出来，还挺会过的，一丁点也舍不得。他知道她们不拉铁屑也很赚钱，特别象这种碎的，收购价更高。

“算了，别那么仔细了，我多爬两回杆子，那点钱就加出来了······”

“啥？”姑娘霍地站起来，眼瞪得溜圆，不好，潮乎乎的，似乎还有泪水。

“你就知道钱！”

“那······”

“我怕把大伙儿的车胎扎破了！”姑娘吼了一声，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