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　助

（小说）

马　力

来了一位青年，高个子，头发蓄得极长，自称发表了小说若干篇，还获了一次国家级文学天奖。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司编辑之职多年的老叶目光立刻变得柔和。大概是有稿子送上门，老叶揣度，心头不禁一喜。

“我已经跟厂里的头儿请了创作假，准备骑自行车沿着运河往南走。有个写小说的女作家都敢这么干，何况我这个小伙子，站起来比谁都高。”

老叶的眼光由柔和变为钦佩了。

“作为文学月刊，你们对文学新星应该舍得投点资。能不能设法赞助一下我？不用多，一千块钱就行。”他说得漫不经心，从语调和节奏的自然舒徐以及神色的坦然看，他不象第一回跟人张嘴说这话。

把老叶吓了一跳。他可是头一遭碰上这种事。

好一会儿，老叶才收拢散乱的情绪，再一次打量面前这位翘着二郎腿的“文学新星”。呵，他连连挠着自己的花白头发，对是有这么个小青年，写了一篇叫《世纪末》的小说，被收在《现代流派作品选》一书中了。书里的作昔像他见过，就是这张大长脸。

不过，足球赛实况转播有赞助，拍电视片有赞助，可出钱供人去旅游写作。杂志社好像没来得及立这个规矩。

“这事嘛，我可以向领导反映一下，征求征求意见。你看好吗？”老叶说得挺客气。

“新星”不高兴了，说：“老同志，甭哄弄我了，你是编辑部主任，说话是占地方的，完全可以拍板。啥事情只要一请示，等于‘黄’了。”

老叶惊讶对方掌握“信息”的能力，苦笑道：“这牵扯到财务制度，不是哪个人能定的嘛。”

“我骑车千里之行以后，可以专门为你们写稿呀，钱，酌情从我的稿费里扣点好了。其实，现在许多刊物都在拉名人，壮自己的声誉。你们好像还生活在上个世纪，典型的半封闭状态，一切都循规蹈矩，真是传统文化的劣根性，这正是我们现代主义小说派所抨击的落后意识。”

嘿，什么新星，纯粹的钱串子！如果不是金光四射的秃顶，老叶真要怒发冲冠了。

“哼，我就知道没戏！”“新星”愤然离座，且连声嘀咕：“绝好的讽刺素材，讽刺素材。”

真不知他又有了什么灵感。老叶隐约觉得，自己大约会成为他笔下的一个人物了。假若这位“新星”再胡乱地来点变形、夸张，我这老头子该……　（插图　积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