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日子不会失眠（小说）

晓　波

你终于知道寂寞是怎么一回事了。正如一首俄罗斯民歌唱的那样：“快乐早已离开了我，带走了往昔不眠的蜜夜，如今睡神又来到我的身旁。啊，寂寞的日子是不会失眠。”失眠，是你读书时就有的老毛病了，可现在早已不治而愈。譬如今天吧，连醒来后你也不愿起床。

你就这样半躺着翻起塞万提斯的小说来，三分种后又换了本《三国演义》。当唐·吉诃德勇敢地挺起长矛和张飞的丈八蛇矛杀作一团时，你却把他俩一齐扔到床下——没劲透了，就象你昨晚看的日本电视连续剧，得了癌症的幸子到了二十四集还没死掉。

刚开房门，老张头家的母狗阿香亲热地扑进来，你没来由地朝它的廋腚猛踢一脚，然后又向准备去街上义务执勤的老张头怪模怪样地干笑几声，让他拿白铁片喊话筒的手神经质地抖动起来。

出了门，看见一街人全都眼睛红红地走着——他们昨夜肯定没睡好，你想。以前你的眼睛也是这样红红的，那是夜里学习得太晚的缘故。一个人从你身后追上来，再超过去；又一个人追上来，再超过去。街上有个穿“苹果”牛仔裤的女子朝你讪笑，你对着她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美什么？瞧你那臀部象苹果吗？一只足份量的大鸭梨。

街头上晓雨跟大和尚合开的“好又来”小食店生意不错。大和尚正穿梭般地在顾客间应酬着。晓雨在柜台上把算盘珠拨弄得山响，俨然一副万元户的样子。当初开店时，他们本想把你也拉上，你断然拒绝了——堂堂高中生能去跑堂么？整整三个星期你没理他们。

“同学们辛苦了！”你很气派地挥挥手，用一种首长视察工作时才用的口气。大和尚瞪着红红的眼睛见是你，乐了：“首长更辛苦。”晓雨远远地向你扮着鬼脸，眼睛也是红红的。“知道么？”大和尚擦着桌子大声叫道：“牛头考上外语学院了，前天得到的通知。”你诧异了，牛头竟考上外吾学院了么？记得去年有个伦敦来的考察团路过这里，牛头拿着本《英语八百句》对着人家念了半天，可最终也没让别人明白他是在说哪国话。“连小六子都当上排官了。”大和尚又补充道。你把一只空碗面和另一只空面碗反扣在一起，向大和尚推了推，问道：“晚上失眠么？”大和尚一楞，还来回过神来，你又抬头问柜台上的晓雨，“你晚上失眠么？”晓雨茫然地点点头。

“好，失眠就好。”说完，你转身走出了“好又来。”牛头和小六子晚上肯定会失眠，眼睛肯定也红红的。他们有值得让他们失眠的事情路。

今晚无论如何是要失眠了。回家的路上你这样想。（插图李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