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愧疚

斯　姝

二十多年前，我刚刚二十岁，在一所学校教书。教研组长是一位极关心青年的老大姐，无论是工作中的难题，还是生活中的困惑，我都愿意向她倾诉。在报纸上开始对邓拓的《燕山夜话》大肆挞伐的时候，由于我平日很喜欢读这本书，对这种挞伐产生了一丝困惑。象往常一样，我把自己的困惑告诉了那位老大姐。

很快，“文化大革命”的火烧到校园，对此，我是始料不及的。但更令我始料不及的却是，我第一个被扫进了“牛棚”，这是由于那位深受我敬爱的老大姐贴了我大字报，态度平和地但毫不含糊地揭发了我对她所说的那些话。

于是，我开始经受从未经受过的屈辱；先是遭大字报围攻，继则被押上大会批判，还有戴高帽子、挂黑牌子、在红卫兵的管押下劳改……一次，当我在操场上正被几名红卫兵无端地训斥戏弄时，那位老大姐从旁经过，在目光相撞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愧疚和困惑。这一切大概也是她始料不及的吧！但我并不因此而原谅她。七斗八斗之后，我被“解放”了。我不愿意同那位陷我于屈辱的老大姐再见面，于是很快办了调离手续。我故意向所有的同事挨个儿告别，只是冷落她一个人。因为，当时我真的恨她……。

时间过去了十年。一九七七年，我忽然收到了那位老大姐的一封短信，托我办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明白，托我办事只是借口，真情是表示歉意。但在看信的一刹那间，已经淡忘了的屈辱又突然记起。激愤之中，我提笔写了一封措辞尖刻的短信寄了回去。

前不久，我遇到原来单位的一位同事。他告诉我，那位老大姐患半身不遂症，退休后回南方老家去了。他还说，那位老大姐曾多次表示，当初给我贴大字报是她一生里最大的一件错事，她绝没想到一张大字报居然差一点彻底毁了一个青年……。

我忽然为我十年前的那封尖刻的短信感到深深的愧疚。我粗暴地拒绝了一个尽管伤害过我、但却绝非存心伤我的同志伸过来的和解的手，从而更深重地伤害了她。

我正在到处打听她现在的住址。我想寄给她一封深表歉意的信，还希望所有的人都不要再有我这样的愧疚。

我是一九六九年的高中毕业生，实际还不到初中水平，如今当了一名售货员，又长了六个指头，弄不好就要看人家的冷脸，还挨骂，我觉得我活得没有一点价值，请教给我寻找自我的方法。

韩卫平（下期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