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小记

姜鹏飞

局务会上通过了一项决议：四月一日始，局机关内禁止吸烟。

吸烟的诸位，听了消息，闷闷不乐。唯老孙胸有成竹，说：“不必担忧，且看老屠，我料他戒不掉的，他一抽，咱们也抽。”老柴和小赵笑起来，都说：“好极，但看老屠。”

老屠者，一局之长也。他的烟瘾，局内外闻名：烟史长达40年，从中国抽到外国，从步兵抽到炮兵，又从山东抽到本市。抗美援朝时，志愿军从丹东出发，过鸭绿江赴朝参战，老兵们包里都带足了香烟。老署不带，他决心戒烟。果然仗打得一急，烟瘾压下了，眼看就要戒成功，岂知国内亲人送来的慰闻品，内有好烟一条……

四月一日戒烟，三月下旬局内就有些不安。午休时，烟客们聚会，谈四月一日而色变。谈时屡屡敬烟，比早先大方了多倍，一口口狠劲地抽；还频频看烟头，似是分别在即，更显得深情缱绻。　

四月一日“戒烟节”。小朱小钱小杜一早来，就把烟灰缸收去，藏至密室。一天里，办公室空气清新，窗明几净。借调去整党办的老王回来，嗅着空气，不由连声说：“好，这样好！”

我们当然好，可“瘾君子”们一个个苦着脸，若有所失。聚在一堆，第一句必问：“感觉如何？”几天后，烟友们各有一句成语借以交流：

度日如年，坐卧不安，六神无主之类。

众人问副局长老林：“老屠近来如何？”老林说没见老屠抽过烟，但见那张脸，也蛮苦的。

烟客们笑起来，还是那句话：且看老屠如何动作。

老屠戒烟后，内心感觉如何，不得而知。但有一日有人见他几次从衣袋里摸出火柴，复又放人，还几次露出神不守舍貌。谁知道：他也在受着某种煎熬。

形势很微妙。烟瘾与意志在激烈搏打。为了防线不致冲垮，局机关支书老凌，老李和我，都帮着同人们用功。基层的同志不晓戒律，敬上烟时，我们必出场婉劝：“四月一日起全体戒烟了，所以……”

老柴和我坐得近，我知他戒烟认真，不惜工本。自一日起，他就不断地朝嘴里塞零食：糖果、蜜饯、鱼皮花生……象怀喜的娘们儿一般。但是，尽管他不断小吃，我仍预感到：他可能挺不住。

果然半月之后，老柴终于挺不住了。四月十六日，他第一次破戒，于无人察觉时，重燃烟火。小赵也步其后尘。清爽了半月的办公室，烽烟再起。

但大多昔日烟客，毕竟高高挂起了烟枪。最过硬的，竟是老屠，他至今一只烟也没抽过。两个失败者羡慕地说：他倒成功了。

老孙早想开戒，碍于诺言，忍着。此刻他一笑，说：“且慢下结论。1979年，老屠曾第二次决心戒烟。整整半年，不曾抽过。后来怎样了呢？”

闻者不无正色，意识到这一事业的艰巨性和曲折性。

老屠会不会重蹈覆辙？其他诸位会不会重操烟枪？目前当难说。故写这短篇，“立此存照”。还有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赠给暂时失败或暂时成功的烟兄们。

（插图　赵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