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奴才

井谷射

《红楼梦》里的平儿是从丫环提拔起来的小老婆，因为大老婆风姐掌实权，她也就沾了光，她的权力，要比李纨那样的正经主子大得多，主子们有事还得通通她的路子。

其实，《红楼梦》里还有一个更典型的鸳鸯，是费母身边的头号丫环，连风姐儿那样的掌实权的主子，都要敬她三分。其他等闲的主子们，就不必说了。这倒也不光是打狗看主面，鸳鸯还掌着老太太自己份上的经济大权，应该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政治和经济因素兼而有之。贾赦想方设法要讨鸳鸯做小老婆，恐怕想摸到老太太经济上的底，是他心中的真实盘算。鸳鸯这个人物很复杂，拒婚是可敬的，不过也还有半个主子的另一面，不能看得太简单化的。

说到奴才比主子有权的事，封建社会中一向如此。汉乐府《羽林郎》里，有个现成的材料：“昔有霍氏奴，姓冯名子都，依仗将军势，调笑酒家胡。”这倒不是写诗的人杜撰的，《汉书·霍光金日群传》说：“初，（霍）光爱幸监奴冯予都，常与计事，……。后（霍家与御史大夫魏相）两家奴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塌大夫门，御史为叩头谢乃去。”按，汉代的御史大夫即是副丞相，而且这时候，霍光已经死了，魏相正得到汉宣帝的重用，可是惹恼了已死的霍光的奴才，还得叩头谢罪，可见奴才的威风。所以《汉书》中还说；“百官以下，但事冯子都，王子方等”。冯、王两个都是霍光的奴才，百官围着两个奴才团团转。这是奴才不但大于主子，而且大于朝中百官的铁证。如此看来，这首《羽林郎》倒是纪实诗语，百官尚且如此，“酒家胡”不过是个年青的老板娘，或者是老板娘的小闺女，自是不在话下了。这样看来，有时候奴才比主子还要可恶许多，不能因为是奴才，就把奴才同奴隶这个概念视为等同，一概子以同情，那些作恶的奴才，也该同主子一同打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