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的婚礼变迁

罗宗华

1978年初夏，我从“农业大学”毕业，实现了当一名铁路工人的夙愿。没想到走对了路，却进错了门。一张纸便把我甩到阳安线上的一个四等小站，即被段机关干部文诌诌地称为阳安线上“第三监狱”的茶镇火车站。

和我一块儿分到这个站上养路工区的还有三个伙伴。一下轨道车，一位被大家称为工长的人把我们安置在一间油毛毡搭盖的临时房里。由于刚入路，心情比较激动，所以到天黑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房内竟然没有电灯线。我们找到工长，“小伙子们，有口福呵。今天工区王班长结婚，咱们先去吃喜糖。桅灯已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四人一盏灯，每月定量是两斤油。”听完工长的话，我们凉透了：“这样的条件还不如我们插队的农村呢！”

走出工长的家，就听到车站东边传来的阵阵粗犷的笑声。跨进养路工区的院子，只见一盏汽灯挂在洞房中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把靠院角的一间小屋围得水泄不通。不仅年轻人在这里嬉笑打闹，几个奶头子拖至裤腰的职工家属，竟然也豁开衣服，在人堆中起哄。透过被撕破的红窗纸，我看到炽白灯光下，新郎和新娘被团团围住，一会儿身不由己地互相碰头，一会儿被分割开来挤挤撞撞。不一会儿工夫，新娘就被抹起了鼻子，最后，是工长和一位大嫂使出浑身力气把新娘“抢”进另一间房子，用大锁把门锁牢。想不到几个小伙子又端来一张桌子，狂笑着对着窗户往里撒尿。

当晚，我们灯也没点，静静地围坐在一起，不知谁先抽泣起来，惹得我们四个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第二天，我与一位老工人谈及此事，他严肃地说：“除了上班，没事干，闷得慌呗！清早扛着捣镐上班，下班吃饭喝酒聊天，这就是小站的娱乐，好不容易遇上耍媳妇，不闹，干啥？你看我们结过婚的老工人，那个不是‘半脱产’（老婆是家属）昨天结婚的王班长，30岁了，才找了个村姑。骨我的心阵阵隐痛。

后来，因为我在铁路的报纸上发表了一些工区轶事，被抽到分局政治部驻勤，干了三个月，领导们认为我诚实、恳苦，组织部一张纸，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养路工一下子成了分局政治部的秘书。

由于我的工作性质决定，加上我又成了家，一晃过去了好几年。86年我专程到茶镇去看“哥们儿”。一块儿进工区的，现在都当上了工长、领工员以上的“官”。原来的临时房屋已变成了二层楼。79年底全站区都拉上了电灯线。而且站区已有了自来水管.巧得很，这次来又赶上养路工区一职工结婚。新娘就是站区桥隧工区的桥隧工。来到挂满喜联的新房，冰箱、洗衣机、组合家具，全部现代化。洞房里，“仪式”开始了。身穿西服的新郎新娘向客人鞠躬行礼后，向大伙散发了苹果、糖块。当两人大大方方地谈完恋爱经过后，众人又追问新娘为什么爱新郎，她脸上飞起两朵红晕，脆生生地说“人家是新长征突击手呗！”哄笑声一起，几个小伙又企图推推搡搡，被主持人制止了。接着，有人提议让新娘新郎来一段迪斯科。随着录音机播放的舞曲，新娘新郎扭起了屁股。姑娘小伙们也随着舞曲，不约而同地扭了起来……

一晃，两年又过去了。这两年，分局又先后投资近千万元改善职工福利设施。为管内71个站区修建了文化活动室，配置了图书及各种文娱活动用品。为24个车站安装了电视差转台，为20个自然条件比较差的站区安装地面卫星接收天线。大站区还安装了闭路电视。

哦，小站，短短十年，你变了。小站职工，不仅有20时的大彩电，一些职工还买了录放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