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夫人
乔怀贵
我们那个住宿楼,邻居的概念就是住在一个单元里,大家伙共用厨房、厕所,卫生间。
邻居夫人很特别,相处一年多,未听她说过几句话,好象也未见她做过饭。总是那男人吆三喝四地喊,并且包揽了全家的活。
她的五官、身材平淡到让人过目就遗忘。好象是张不俊的脸,个子长得中不溜。和男人同在一个工厂做工人。儿子参军了,姑娘念中学。男人喊她称作“你”。一年处下来,只弄清那男的叫李义。她的名字和姓氏,从未听谁呼唤过,我是一概迷糊的。我和家人私下议:邻居夫人少根弦?
九月连阴雨,她默默立在厨房窗口前。忽然对我开腔道:“我们河南老家从不下这连阴雨。”
我在心里失笑道:哪里没有连阴雨?真是一句傻冒话。就胡乱哼哼应付过。继续我的烹调事。
连切几个大红苕,个个里面霉了心!她探了探脖子又说道:“我们河南老家红苕从不烂心呢。”
我呛她道:“其实河南不怎样!不然西安市就不会有你那么多的乡党了”。
她楞一会神,默默离去
我忽觉得一阵悔。何必遗怒于她呢?一个半精不傻的人。
一日她家挺热闹,市民政局上门来报喜——她当兵的儿子立了功。
我就发纳闷:一个粗鲁的男人,一个呆笨的女人,倒牛出一个骄子来?
一日广里来个人,说是要找她谈谈。
原来她让女儿接她的班,车间不舍放她走,帮商量个双方都能接受下来的协议。
“车间不舍放她走?”
我大惑不解地问。
“那是呀!她是我们车间几十年一贯制的模范啊。”
“她是个劳模?”
“她对工作极专注。几十年不出次品活。为人老实又端正。这样的工人难找了。”
我只觉自己脸发麻,骂自己有眼无珠。
后来她就退休了。让女儿开始了新生活。
我有幸乔迁新居后,听说她儿子复员了。
那日黄昏,风很好。在商场什字的人堆里,我看清她在经营一个摊!
是些不值钱的棉织货。背心汗衫裤头类,但却极抢手。她钱来货去缭乱地忙,额头鬓角滚着汗。
她直起腰看到我,分明地掠过一丝重逢的喜!讷讷道:“你转转?”
“我转转。”我笑道:“你也经商啦?”
她有些赧色地拢拢钱,低低道:“儿子复员半年了,寻不下一个单位要。都说现时跑工作,兴送红包……”
我好半天续不上她的话。
我是专司复退军人安置工作的。她对我的不了解如同我对她一样。
她装好一摞汗渍的钱。拎起一只空提包,朝夕阳那边匆匆走去。一闪一闪的肩膊,让我想到承受、宽容和奉献。
我决定帮她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