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蟹
桂维诚
精明的小贩看出他的眼镜后面闪闪的目光,连忙招徕:“喏,透骨新鲜的大虾,来一斤?”小贩边问边往秤盘里铲。
“噢,不不不。”
“嫌贵?”小贩邱夷地朝他的胸前扫了一眼,把盘里的虾复倒回筐中,“教书先生,老鼠(师)割尾巴——出不了多少血!”
他感到血“轰”地一下涨上了脸。恪守“士可杀不可辱”古训的他,毕竟硬是忍了这口气,不值得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谁让他上街时忘了把胸襟上这枚校徽摘下来了,暴露了这并不令人“羡慕”的职业身份。
其实他是看中了隔壁这摊的毛蟹。他蹲下来细细挑拣起来。
“老师,您只管放心,只只会爬,刚提来的。秋风起了,蟹黄包您不硬!”年轻的卖蟹者说罢,热情地帮他挑了一只递过来。
“好,你称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有知识分子与工农并肩图案的新纸币递过去,却被推了回来。
“老师,这算我送您的。”卖蟹者狡黠地笑着,“不认得了?我是前年毕业的。”
他摇摇头,——毛头后生十八变,最难辨认了。
“唉,老师是不会记得我们差生的,我就是二班那个顶调皮的‘跳蚤’”
“瞅,记得,记得!”他拍了拍脑壳,负疚地掩饰着尴尬的笑。说起这绰号,还不是为了他在上语文课时说了句:“你怎么像只跳蚤似的,一刻不停!”
“老师,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连个初中毕业文凭也没混到。要不我早就去学开汽车了。嗨,现在只好捏捏秤尾巴。”
“唉,要怪只能怪我没教好。”他又把手中的五十元币递了过去,“你做小生意也不容易,这钱你是要收的。”
“老师,您这就看我不起了。”
“不,你听我说,这蟹是我买了给你们班主任祁老师尝尝鲜的,他想吃这个。你们祁老师……”他欲说又止,觉得鼻腔里酸酸的,眼眶里的液体直要往外涌,模糊的视线里又映出那一幕
老祁还没写完范仲淹那句千古名言的最后一个“乐”字,就攥着粉笔突然昏倒在黑板前……
“怎么,祁老师他又病了?”小贩知道祁老师以前常犯胃病,真后悔毕业后一直没去看过他。
“唉,你抽空去看看他吧,他常常念叨着你呢,你们祁老师得的是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