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铁路警察的奏鸣曲(散文)
刘三余
其实,我就是铁路警察。一点没错,本人警察生涯已渡过20春秋。孔夫子曰:四十而不惑。想来那大抵是对圣人至少是对贤人们说的,似我等凡夫俗子到了这个年畔儿,却似乎愈来愈为自己所惑。有时就冒出了我不是警察,转念警察又等于我,要么干脆警察不是我。您也听糊涂了吧?我碰到的事儿耐琢磨,要比“白马非马”这个名辩命题还复杂呢。
还记得第一次自学考试上考场的情形:监考先生目光如锥,首一个“作科嫌疑分子”就看上了我。准考证上的警察相片和握管的我对照了几次,那审视的目光刺得我坐立不安,角色易位,心上就灰灰地涌上了冒名顶替的滋味儿。不就是因了赶考紧张两星期没顾上刮胡子么?正是因了黑黢的络腮胡才穿便装的呀!哪有胡子象森林一样茂密的人民警察?维护警察美好形象之苦心此刻又不能言明,悲哀地只好跌到了我不是警察的份儿上。二次赶考着警服,中场,我以室外阳光斜射为由请求调换座位,不但立即获准,还是上次监考的那位先生居然极感人地为我抹净了教室那一端的调换考桌。刚落座又满肚后悔:我实在是想借此机会瞭一眼那道不会做的5分题呀,可全让警察这习惯性的眼不斜视、大步流星给毁了!有贼心而无贼胆,奈何?
携友乘旅游车,遇车主漫天要价。俗话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但这铁路二字毕竟未刻在脑门上,刀砍在谁身上不出血?就要没收司机执照要他把车开到物价局(天晓得在哪里?)罚款!唬字牌的,也获得全体乘客拥护。车主技穷之余,耳语讨好于我,遂正色道:我也按规定买票,哪有警察坐车不掏钱?换句话说,任何警察不能耍特权!没错吧——我反对,还是这个警察上次返单位,路上一招手,大卡车“吱”地就停下来。虽系小小“犯规”,似这般行为你能代表堂堂警察?可是,如果我不是警察或警察不是我,谁吃你这一壶?
远远地,瞅见路边有个地痞行头的青年欺侮一乡下人。待走近,围观者纷纷向我行注目礼,受到鼓励,轻轻唤一声:打啥哩?地痞见状竟抱头作鼠窜。就很有些为我这近90公斤的“块儿”小得意。“多亏今天你这一身橄榄绿,否则乡下人要吃大亏哩!”赞扬盈耳,甚为飘然,继而诧异;怎么感谢的不是见义勇为的我呀?
在家里,担任丈夫加父亲的双重角色,也常常串角错位。儿子放学回来,以父亲的威严用警察的思维问:今天老师又批评啦?似乎儿子天生倒霉蛋一个。考试得了双百,也曾吃过冤枉打。你怎么可能将成绩单忘在学校?小不点儿,你也不看看哄的老子是谁——警察!事事怀疑的警察是好警察,事事怀疑的父亲呢?最惨的莫过于那晚紧张寻老婆。手电筒这边火车下照照,那边铁路看看,心里就谋乱,我越不想警察越是于脑海里勾出昔日铁路线上一个个罹难者的模样。冷丁背后传来妻的声音:你寻啥?我说就寻你。妻大恸:无缘无故你怎么单单偏偏非要想着我钻火车?我死你另寻呀!感染得我也鼻根酸酸:哪里,我早牺牲给警察了!
是夜,妻平静下来,枕边惋惜:你呀,好好的人怎么硬是脱不了这一身橄榄绿?遂想起了拯救人类的诺亚方舟,想起了涛涛洪水之上和平鸽衔来的一枝橄榄绿,心头不觉也活泛出那豁亮,那绿……我想,这绿我怕是得铁了心地穿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