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厂长”其人
魏忠乾
他姓白,这是真的。但他是个工人,并不是什么厂长,“白厂长”是他的绰号。
“白厂长”是怎么得名的,无法考证。也许是他在工厂认识人太多的缘故吧。倘若你与他同行,无论是在厂区还是家属区,你会发现他一路几乎跟所有遇见的人都打招呼,似乎全厂三千五百多人没有他不认识的。如果你要找“白厂长”,只要走进厂区,最多不过问上一两个人,便能详知其去向和方位,准确无误地找到他。不管怎么说,反正全厂上下,呼其名者少,叫其“白厂长”者多,就连工厂一位厂长有时也直呼其“白厂长”。说实在的,他的“知名度”,并不亚于一个真正的厂长,尤其是他那熟悉的面孔。
他的长相很平常,可以说是其貌不扬,尖尖的脑袋上留着似平头又似光瓢的短发,脸与头形相似,除了笑露的一口整齐的白牙外,五官别无赞叹之处,在年龄未过半百的脸上横竖都是皱纹。然而,在人们的记忆里,笑容是他留下的最深刻的第一印象。好象他的笑容是为所有人而呈现的。他平时老穿绿军上衣、蓝警裤,象是穿不烂也穿不完似的,一副七十年代关中农民的憨厚模样。他走路老是急急火火的,象总有办不完的事在等着他去做。
“白厂长”有个最大缺憾,也就是耳朵不太灵光,但是有时也出现一些反常现象。当人们说起他的不是,或者说一些正儿八经的事时,尽管嗓门很高,他跟真的一样听不见,直翻白眼;当人们开玩笑骂他几句,甚至有同龄人问他“弟媳妇又给你做啥好吃的了”,这时,哪怕声音再低,他也能听见,还骂几句完事。大概这就是“贼聋子”的共性吧。然而,装聋作哑也好,回击别人也好,他总是面带笑容,毫无敌意,天生的一副开心相。
在他的人际关系中,与女人的交往,似乎比常人所占比例大了点。无论是单身女工,或双职工女性,无论是军人妻子,还是青年女工,多数见了面,都能搭上茬,说上话,打情骂俏有时也在所难免。其实,谁都清楚女人力气小,最需要帮助这个道理。
人总有倒霉的时候,他曾几次被人殴打。这并非是因有多大的纠纷所致,主要是他有时总要摆摆“厂长的架子”耍威风,要么说长道短地训斥别人,要么捅老底、揭伤疤,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样以来,才使别人恼羞成怒而动手的。但无论什么原因造成,人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跟“白厂长”有啥过意不去的,太没人气了!说完,少不了要成群结队地去看望他。当然,此时的动手者便会产生无地自容之感。尽管这样,他并不记仇不结冤,过不多久,照样跟人家说笑,象没事似的。
他是厂里下属车间的电瓶车司机,也许方向盘帮了他不少忙,才使其享有“厂长”这么高层次的荣誉。在车间,按时周转零件是他的职责。工作中他并不注重“文明生产”,只要有最脏最重的活,别人还娇滴滴迟迟难以下手时,而他就最先去干,搞破了手,衣服弄脏了,他全然不顾。有时还从别人手上抢活,竟把别人搞得很难堪,很尴尬。车间有不少分外的活,如拉开水,倒垃圾,领用材料等凡是能提高效率,需用电瓶车的事,都是他义不容辞的工作范围,哪怕是一个小青年来指挥,哪怕是早来晚走,他也不会说个不字。除此之外,如果兄弟车间的车坏了需要援助,生产科需要增援送件,物资科需要送料,技术科需要搬家,门卫需要拉运焦碳,或者总务科需要转库,只要一个电话,一声传呼,他便不讲条件地满口答应,既当司机又当搬运工,不完全彻底决不罢休。当然,对于“白厂长”来说,这更是重任在身,责无旁贷。
他家居农村,在工厂是单身,有充分的业余时间。只要有人求他,需要帮忙,特别是女同志相求,无论买煤买粮,搬移家具,送车接车,他都愿意牺牲休息时间,去替别人出力流汗,由其是每次工厂盖了新房,人家放鞭炮乔迁,此时可忙坏了“白厂长”,他开着电瓶车满院子跑,一家接一家地帮助搬迁。有一次他搬了五、六家,结果他竟被那几家同时所遗忘,连一家的饭也没吃上,最后也误了食堂的饭,干脆去自由市场买五个罐罐馍一吃了事。下次还是照干不误。
“白厂长”这样的帮别人,没有一点报酬是不可能的。无论私与公,两包劣质香烟,两碗油泼面,或者两件过时的旧衣服,总是要赐予他的,当然,也有酒肉相待的,对此,他也不过多地推辞,而一一受领。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白厂长”,其人其事都很平常,并无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迹。然而,他就是这样生活得有滋有味,人们也依然叫他“白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