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死亡

俞敏杰

对于死，世上不乏通脱之人，如中国的范成大，美国的海明威。范氏云：“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海氏曰：“恕我不起来啦！”但也不乏顽冥痴愚之辈，单秦始皇就设练药求仙的博士70名、占星300人；仅唐朝就有不少皇帝内服金丹奢求永寿，结果反而未尽天年。

人的肉体不可能不死，自有史以来，人类已有800亿个生命个体步入了天堂和地狱。假如某日人类获得了万寿无疆之秘诀，则同时也将耳闻人类毁灭之丧钟。

那么，何谈超越死亡呢？超越死亡就是通过生物性或历史性的作为在活人世界谋一永久的位置。

生物性的超越就是生孩子。皇帝老婆多，故孩儿众，清朝人努尔哈赤始，经过6代，宗室人口便增长了800倍。平民老婆少，但决不示弱，虽缺吃少穿，但膝下皆有几个枯瘦如柴的光腚小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孔老先生是这种生物性超越的积极倡导者。

可惜，儿女成行换来的是生的艰辛、活的劳累，及至死期，又因割舍不掉那众多的爱恋、期望、担忧而无法心满意足地赴入黄泉。可骇，人口爆炸，入不敷出，地球几十亿年的积累招不住人类几千年、数万年的折腾和消费，煤炭紧俏，石油紧张，耕地紧缩，水源紧缺……

凭着儿子超越死亡是条狭窄且靠不住的路。对此，胡适先生颇有感悟，他曾说：“为什么一定要儿子？儿子、孙子、亲生的、承继的都靠不住。只有一个儿子靠得住，便是社会。有功于社会，社会永远感谢你，纪念你，其它是靠不住的。”他追求的是历史性超越。

几千年来，已有不少人孜孜以求这种超越。他们或以德行留芳百世，如雷锋、白求恩；或发明造福万代，如鲁班、爱因斯坦；或以政绩永垂不朽，如毛泽东、林肯；或以著作彪炳千秋，如鲁迅、莎士比亚

历史性超越是人类最终向往追求之超越，它突破了几个儿孙的狭窄天地，跨越了生物本能的低有阶段，以整个人类为起点，在三百六十行的任何一行或数行中为自己的生命不朽选择一个位置，既不用挤也不必抢。但要切忌步入误区，滔天之罪、不赦之恶固然可以助你超越死亡，但你将被永久地押在活人世界的耻辱柱上，使祖宗惭愧，让子孙蒙羞。

当然，选择了历史性超越的人并非一定要牺牲生物性超越，鲁迅先生有儿子，但照样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