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考勤

张汉军

——一九九零年七月，长青林业局华阳林场一名伐木工不幸因公殉职。

灯下，考勤表模糊了双眼。一缕山风推开门扉，朦胧中响起你熟悉的脚步；回望身后，一片新叶带着傍晚冰雹烙上的印痕从屋外飘然而入，一种难言的悲凉在心底升腾。——你再也不能微笑着看我在灯影里慎重地在考勤表上写下每天幸劳的笔记了！手中细若纤指的笔，顿时象溪边巨石一般沉重……

你，挺直的腰杆，结实的身板，有青松的倔强和勇敢。同住一条山谷，同在一个采伐队，哪一个宿舍没有你爽朗的笑声，哪一条小路没有你响亮的足音，哪一根原木没有你滚烫的汗滴每天的晨曲、是你洒扫庭院的“沙沙”声；送走夕阳的是你磨斧、锉锯的声音。小夜曲的旋律中总少不了你疲惫的鼾声，那一组音响，在我们的梦境中，常响起遥远，亲切的乡音。

而立之年，你有过叹息，有过不满妻子娇嗔的报怨，父母的担忧和思念都在你清悦的锯声中，随着山头的雾消逝在一线青天的怀抱。似乎这山、这水就是你人生的最高坐标。一次次艰难的攀登，一回回摔打的伤痕，一声声心痛的慰问，凝注着你多少真挚的深情？你抡斧开路，挥锯倒桩时矫健萧洒的身影时时震撼着我们刚刚成熟的心灵。

可你却去了！带着我们的敬慕，匆忙地去了……

早上，到工地的路上，还在说昨夜的暴风雨，还在说嫂子给你的那封信，还在说你见到女儿的心情；还在说你家乡的稻香，还在说即临的中秋……

而暮雨中，担架上松油点点的工作服裹着挺拔的你，折断的弯把锯血迹斑斑地在风雨中哭泣，一声“好大哥”哽咽在我们的喉嗓里……

山，依然无语佇立；溪，依然欢歌笑语；天，依然瓦蓝一线；只是起伏的林海中再也寻不见你……

……朦胧中，拾起那片青翠的白桦叶，颤抖地拿起笔，在考勤表上庄严地写下你最后的日记，也写下了我们——林业工人明天的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