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说）

李怀德

她站在半山腰的大柏树下，焦急地等待着他。秋风掠过面颊，头发蓬乱，眼眉和睫毛上轻轻落了一层白灰，象霜。

早晨，他早早地做好了四菜一汤，摆好了碗筷，自个儿先斟了一杯酒，“吱——”一下自己饮了。然后又斟了一杯，递给她，说：“我今天敬你一杯！”

她秀美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莫名其妙地问：“我不喝白酒。你今天咋这样讲究？自己人嘛。”

“今天检修索道，我要到几十米的高空去修接头。手抓承载索，脚踏牵引绳，那是很危险的，万一……”

她一怔，把酒杯接过，轻轻放下了，说：“人多了，为啥你偏偏要去，不会让别人去？”

“不，我是班长，越是危险，越得我去，别人去，我不放心！”他说。

她说：“你姐夫是厂里的领导，不会说说，让给你换个工种？”

“不，我的魂已寄在索道上了。再说，就因为姐夫当了厂里的头儿，咱更得——”

她不说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那我去看着你，反正今天倒班，在家也没事。”

他认真地劝她：“别，你千万不要来。高空操作，要特别小心，思想要高度集中。你一来我就要往底下看，精力分散了，反而容易出事。”

傍晚，凉风飕飕。索道检修完了，工人们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山了。他和伙伴们扛着工具过来了。他老远就看见她在山腰的大柏树下，扑过去紧紧握着她的手问：“你啥时来的？”她的手冰凉，嘴唇发紫。

她说：“早上你一走我就来了；你在前面走，我悄悄在后面跟着。”

他浑身一颤，心疼地说：“你在这站了一天了，连饭也还没吃吧？”

她点点头，眼睑上滚出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他掏着手绢想给她擦眼泪：“你哭了！”

“谁哭了？”她看周围有人，羞怯地夺过手帕，边擦眼睛，边说：“你站得那么高，我总仰着头，眼睛，是累的。”她嗓子一噎，说不下去了。

他心里一酸，故意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如果我‘万一’了，保险你能找一个更好的。”

“不准你说脏话。”她用手帕堵住他的嘴。“你以后再上那么高，一定得告诉我，我还来等着，就在这。”

他被堵得喘不过气来，吱唔着说，“不用，就、就在咱家阳台上等着就行了！”

“看你弄成啥咧，浑身都是土！”她要给他掸土。

“别掸了。你一天还没吃饭，今晚还是我做饭！”拉着她的手，快快地向家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