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星星

（小说）●吴子平

他老了，象一匹行将倒地的老马，艰难地在初秋的山路上蹒跚着，肩上那新买的自行车显得格外沉重。

山路弯弯。刘山老汉吃力地放下车，伸出暴起青筋的食指，在布满皱纹的额头上一刮，汗水立刻顺着指尖滴落下来。他重重地捶了捶酸痛的腰杆，蹲在路边的青石上，颤抖的手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摸出半包揉皱的香烟，划了七根火柴，才勉强把烟点着。他眯着双眼，望着天边那一抹淡淡的晚霞……

想当年，他肩扛四、五百斤东西，走在这山路上心不跳、气不喘。方圆百八里，谁不知道他“气死牛”的大名。现如今他不中了，连扛一辆自行车的气力都没有了……一股难言的酸苦在喉头涌动，他无力地瘫倒在散着热浪的山路上。

天边的那抹夕阳，被锃亮的自行车辐条切割成无数七彩的星星，在刘山老汉的眼前跳动，那是他的梦。多少年来，他一直想买一辆崭新的飞鸽牌加重自行车。可一个穷山僻壤的庄稼汉，要攒一百多元买自行车谈何容易。这几年有了钱，腿脚却不跟趟了。今年六儿子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堂，他买了一辆，送给儿子，总算实现了他的梦。

清凉的山风，轻轻地掀起被汗水溻湿的衣襟，在刘山老汉瘦骨嶙峋的胸膛上抚摸着。他慢慢地睁开眼，透过辐条间飞散的星星，仿佛看到儿子那欢欣的笑脸。

……

“大，还是您自个儿用吧，城里不兴这。还是加重的，真土！”儿子瞟了一眼刘山老汉步行四十里，扛回的自行车，毫无悦色地说。

“什么？……土？”刘山老汉一屁股跌坐在门坎上。他感到莫大的悲哀，他想极力大喊，然而，从抖动的嘴角边滑落的却是一串喃喃的低语：“老了……老了……真——土！”

夕阳落山了，夜幕正悄悄地吞噬着古老的山村，也无情地吞噬着刘山老汉心中那美丽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