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物传神

翟　龙

胡德成，五十有六，一米七零高，干瘪、精瘦，体重仅90市斤。一次去占卜，算卦人一观其相便说：“人生如梦，莫可认真，苦命人的钱我不能收。”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这是胡德成1960年在全省青年演员戏剧观摩会上的一吼，这一吼使他功成名就，捧奖而归。胡德成少年走运，14岁入汉中汉剧团当演员。可就在他时兴运顺时，因父亲历史问题，文革中被开除，从此拉脚为生。一辆三轮，从街头到巷尾，从鸡叫到掌灯，仍维持不了瘫母妻儿六口人的生计。天正常时还好，一逢下雨，收入断源，更加艰难。汉中又多雨，一滴雨点，胡德成就抱头滚床——头痛，直到现在，每见下雨头就要炸。

拉脚无法维持生计，便进巴山拉柴，胳膊粗细的柴锯为一尺半余，码齐捆好，料绳斜挂于肩，努筋拔力。三天一集，三天一个来回，遥遥80里。在当时，干这个是非法的，砍、运、卖均是昼伏夜出，整日独往独来，空落寂寞。他想找人说话，无人。便对山说：“山，你可识我？”山哑。又对溪说：“溪，你可知我？”“知道！”胡大惊，定睛，说话的不是溪，而是溪旁的一株柳，柳梢上的一只蝉。他走去树下，脚底一绊，倾刻扑地。大恼，回目一瞅，是一个枯树根，他便立眉嚼牙，狠脚踢去，脚至半空而停：“樵夫！”他捡起来，是个樵夫。樵夫暮归，肩上柴担沉沉，腰弯背驼，愁容满面，骨瘦如柴。头上脏发，脸上皱纹看得分分明明：“这不是我的同伴么！”他心抖了，手抖了，樵夫也在抖，象知其心事般，胡德成不觉潸然：“深山孤无伴，你我相识之，木然两相向，夜归断炊时。”再一环目四顾，啊呀，每个枯枝朽根，都是一个个生命，千奇百怪，应有尽有：祥林嫂、太白醉酒、文君听琴、真假美猴王、白毛女、虎门硝烟、西域之使……起先他只知道这是一个个的人，后来别人告诉他，这就是根雕，是艺术。知之于此，胡更如痴如狂，1978年平反之后，竟将所余之生醉献于此。

胡德成的根雕生活、自然、抽象、有氛围、有情节，气势雅致而博大。对名利他并不计较，他的志趣是“为物传神”“使生活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