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跳〔小说〕

刘乐平

星期天早上，吴俊义醒来以后，坐在床上发愣。他忽儿觉得右眼皮跳了一下。他弄不清楚，只是听人说过，但他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呢，还是“右眼跳灾，左眼跳财”，他觉得不论怎么读都顺口。

眼皮还在跳。吴俊义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脑子里始终萦绕着这个问题——到底是跳灾还是跳财，他想问问妻子，又没有问。他觉着自己不明白的问题，她当然也不会懂，说不定还会嘲笑他想发财想疯了，更何况万一是跳财呢，女人家会把财气冲跑的。所以，吴俊义在妻子面前绝口不提这件事。

可这个问题不弄清楚，他心里总像有个毛毛虫在爬。吃过早饭，他拐进公厕小解，正好同院干个体的刘大虎也在。吴俊义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你说邪不邪！”故意又停了停，“我这右眼皮一个劲地跳，他妈的！”

“呀！”刘大虎惊叫了一下，“义哥，这是财星高照，你好运气，发了财可别忘了请咱哥们喝一盅啊！”

“胡扯个啥！”吴俊义打断他的话，“我咋听别人说是跳灾呢？”说罢向厕所外面走去。刘大虎还在里面说：　“没错，是跳财，信不信由你，可别跑了财运。”

吴俊义心情舒畅起来，他觉得刘大虎的话很入耳，看样子是跳财。可这财该在哪发呢？当然不会在家里了。对，上街去！他当机立断，取出自行车，出了小巷。

星期天的大街上人和车都显得特别多，一向空荡荡的大街骤然变得有些狭窄。吴俊义随着人流骑着车，眼皮又是一跳，他开始想自己该怎么发财了——也许就在这马路上他会捡到一只装满人民币的皮包，报纸上不是常登有这样消息，有人捡了装有巨款的皮包如数奉还失主的吗？这种事别人能遇上我吴俊义为什么不会呢？他不由的眼睛“扫描”着地面，不放过任何东西，哪怕是张小纸片。可那装满人民币的皮包始终没有出现。

吴俊义有些失望。也许眼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正像车间新分来的大学生小杨所说的，只是一种生理现象；而刘大虎的话现在想来更没了兴趣，这家伙本来就懂得不多，又爱开玩笑，说话从来有口无心，他的话怎能信呢？吴俊义先前狂热的心情开始慢慢平静下来。正在这时，右眼皮又清清楚楚地连着跳了两下，他的心不由一动，挺不甘心地慢下车子，突然，看到马路对面一家商店的门前悬着一行鲜红的大字“挡不住的诱惑，祝君中奖”，是摸奖的！他逐渐冷却的心又热了起来。原来是这儿呀！看样子当然是跳财了，不然为什么我刚走到这眼皮又连跳两下，这不是好兆头么？

吴俊义把自行车从川流不息的车缝里推过马路。那里早围了一大堆人，他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挤到了人堆的最前面。从身上摸出两元钱，递给坐在桌子后面的一个女人，在桌上那堆奖券里试图找出一张来，他的手有些发抖，身上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往头上涌，脸上微微冒出汗来。最后，终于摸出一张，他先看了看头奖的号码，在撕开号码之前，向左右身后看了看，见一个留着胡子的年青人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向一边移了几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上的汗，极小心地撕开了号码。

不是头奖！再看看，也不是二奖，再往下……吴俊义失望地把奖券丢在了桌上。桌后面的女人看了看号码，满脸堆笑地告诉他，他中了一块香皂。也许运气还没到。他又从身上摸出钱来，带着极大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买奖券。最后，吴俊义托着五块香皂，兴高彩烈地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想：总算应验了。五块香皂。虽说他为此用36元钱买了十八张彩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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