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漂亮的老太太

舜铭/文黄广/图

现在说老，未免有些残酷，但一想到那迟早要来的事实，心下便坦然得不能再坦然了。前几天，与《良友》栏的编辑吕劲在电车上见到一位“黯淡无光”的老太太，她或许并不老，扶着把手站着，灰衣灰裤灰线帽，一身的灰，使那里的光线也暗了一截。更灰的是那张脸，呆滞木然，风霜无限。于是我心里顿生悲哀，人老了都得变成这幅模样么？难道无一例外？

无疑，老太太自认为她的打扮是“合乎时宜”的，不显山不露水，颇为“大众化”，若真给她一件花连衣裙穿了，她会躲在家中连孙子也不敢见。“三十丢红，四十丢绿”，是中国老人的传统心态，意为女人上了四十，便该将那些鲜艳之色让给年轻人。我的母亲曾经也是在穿着装扮上无一丝亮色的老太太，夏天是白，冬天是蓝，头发抿在耳后，几十年不改样式。到后来，因了脸上那些皱纹，竟连镜子也不敢照了。是的，脸上的皱纹无法抚平，手脚的迟缓亦是自然之规律，人与岁月竞走，永远是输家，但是，那穿着，那心态却全在自己，大自然是无扭转的啊！我对吕劲说，将来我要做个漂亮的老太太，尽管我长得挺一般。她说她也这么想。

报纸上常见智者们的文章，谈什么人不能光追求外在美，只有内在美才是主要的，言读书能充实人的内在气质，肚子里有货才能举止高雅……大道理无可批驳的正确，往往向别人谈这些道理的人，肚里真货自然不少，衣着也都讲究得体，很懂得内外在美的关系却又不鼓励人注重外表，他们在“漫不经心”中精致地打扮着自己，这些人活得挺高超。我好象突然灵醒了，几十年的内在充实竟让人忘掉了所依附的外壳，随着商品化大潮的冲击，中老年人的包装也该来个彻底的更新换代了。中老年人的成熟比小青年的清纯更具魅力，然而不重外表，鸡皮鹤发，水桶腰、萝卜腿，双眼浑沌，拖泥带水，即便学问满腹，又谈何魅力之有？所以，从穿着打扮到仪态修养必须从现在做起，从中年做起。

人老了是什么样子，决定在此刻。

遂去商店购置大红羽绒衣，决心从今往后面目一新，让人刮目相看。售货员很热情，话却说得不甚中听，他指着与我同去的女儿说：这件红的您女儿穿再合适没有啦！

我说是我穿。售货员讪讪地说：“……行，也行……”那表情却分明在笑我不知青春几何，故做老来风流状。

于是我悟出，漂亮老太太并不好做，眼下刚是中年，便已阻力重重，更何况将来。看来，不仅要冲破自己，更要冲破别人，得有那么股勇往直前的劲儿才行。我相信，我将来能做个漂亮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