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渣

〔小小说〕

·李子丰·

院庭里有个食堂，经年累月地攒起了一大堆炉渣，远看，好笑得就像一个从非洲进口的黑馒头。

有天，这个“黑馒头”给专在工厂生活区拉垃圾的生姜头瞅见了，瞅见了就赶来一辆马车。等他满漾漾地装起一车时，院庭领导老算背剪双臂散散地踱了过来。

“谁让你装的？”老算塌着眼皮，声腔公正无私。

“嘿嘿，老算领导，”二人照过面，不算生人，“这堆垃圾早该拉走了……”

老算吊起眼皮，捏起一撮灰黑的炉渣，“垃圾，这是垃圾？你想吃独食呀？”

“嘿，嘿……”生姜头笑了一张黑脸，从耳背摸下一支猴烟机灵地递了过去。

老算却竖起右掌，拒吸。他心里不糊涂。

生姜头这才吐了实话：“卖给石灰窑上，赚几块块钱，你抬抬手……”

“这样吧，”老算又塌了眼皮，不摇不动地说：“一满拉走，交五张把。”

生姜头大手摸着疙疙瘩瘩的脑袋，立马央了精神。

老算不再言语，背剪了双臂，又转身散散地走开了。老算一向极有心计，他估摸生姜头过不了三天，又会来缠搅这堆炉渣，而且会主动抽几张把出来……

老算的几个下属亦极赞成上司的决断：“生姜头想做干指头蘸盐的无本买卖，连天理也难容啊……”

听了这话，老算心窝里很舒坦，顺手接住下属递过来的“红梅”，点燃吸：“可不，拾到篮篮都是菜。等炉渣出手，也算我们的一项创收嘛。”

于是，生姜头就没拉成这堆炉渣。

可后来事情的变化多少有点意外，蹊跷得就象西边天上出了太阳。

工厂“爱委会”发出通知：上级验收团来厂验收，限六天内，彻底清除生产区及生活区的杂物垃圾……否则，扣罚责任单位的浮动工资及全年奖金。

这时的老算屁股着了火，揣一包“红塔山”求到了生姜头的门上，开口就槌砸锣心：“六天拉完，给你五张把。”

……！生姜头惊喜得愣了神，满头的生姜疙瘩都欢喜得要滚到地上打滚了。

事后，老算及他的下属们平心静气地算了一笔帐：浮动工资和奖金保住了，就是二三十张把，这可是大头啊！至于生姜头的那五张把，是厂里的卫生费开支，与我们屁不相干

（选自《华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