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纸后面的女人

老柯/文

不敢掠美，文章题目是从新加坡女作家尤今那里盗纂（原题为男人）而来。老实说，我不喜欢舞文弄墨的女人后边兀自默守着个男人（可以想象，如此一来，这位男同胞便无形有形地成为女人文章的陪衬不说，且不得不与那些有深没浅有长没短的家务琐事为伍了）。但我喜欢——真是岂有此理——稿纸后边的女人。

我的稿纸后边即有这么一个女人，不消说，乃吾妻也。

余属上班族，故可供爬格子的时间多系难以连片成块的星星点点之类。而这种操作，非是卖大白菜，秤杆一捉便可入市开张的。有时，避身斗室，一门关去外边喧嚣，奈何却沉静不下心来。眼瞅着时间在放纵地驰去，我却真成了“一匹北方的野狼”，守着孤独和焦躁，在斗室里苦煎苦熬。渐渐的，从洁白的稿纸中飞出一只小鸟，越来越大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近了，更近了，哦，好洒脱，好美丽的小鸟哟——倘在这时，门外忽闹甚“推敲”故事，且旋即或脑袋或声音地“推敲”而入，得！缪斯女神放出的小鸟即便不逃飞，亦成一呆鸟了。无须照镜子，我也知道本人此刻的尊容，准是一副受扰抱窝母鸡的模样，一身炸毛中，扑扑楞楞着愤怒的不满……

好在余妻甚贤，并不计较本人形象佳否，且从此以后，总任本人“出窝”后，美方端出早熟在锅里的饭菜一团宁静地看我如果“独吞”。待本丈夫扶着巍巍饱腹蹒跚起身后，妻又抢着“收拾战场”。

论起出身，妻虽非“名秀”，却实属“大家”。已经去世的老岳父生前曾是一家医院资深院长，妻又属家中小女，下嫁本人后，说来惭愧，与“官”无缘，与财亦无缘，有的，除了那副炸毛脾气，便是一堆把寒舍挤得愈见狭小的无用之书了。有时，见妻一天忙不完地操持家务事，我遂半开玩笑地说妻这好那好，惟有一件事没处理好。妻闻言愕然视我。余方不紧不慢道出“下文”，此非别的，你在人生最紧要的婚姻大事上错误地选择了区区在下也。妻如释重负地笑了，说是不该找了我这样个独鬼鬼子……

可是次日，在“独鬼鬼”的书桌抽屉里，却多了一些鄙人平素喜食的话梅、椰子之类的糖果（盖一则可以爽神清脑，二亦可少抽点烟）。稿纸后边女人的那份温柔与细腻，自是刻骨铭心了。文章发表了，这是本男人露脸得意的时刻。妻呢，却依然忙她的家务，顶多扫上几眼，目光里亦不无敷衍意味。这不免太伤本丈夫心。不过这也属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勉强不得的。但对稿费，妻也从不过问；一旦入不敷出，使用起稿费来，妻亦从不手软——有时，她会对儿子说，今天买的菜，用的是你爸的稿费呢。只此一言，足矣！起码说明本丈夫工余卖文，犹可小补家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