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良媒
张忠良/文
把一位姑娘追求成妻子,是人生一个重大步骤。我至今怀念使我完成这一步的那位良媒。
那时,我27岁,依然茕茕孑立,白发疯长而黑发狂脱,方正的脸渐渐变成了尖下巴、凸颧骨,眼睛看东西老罩一层蓝雾,不想出门,不欲见人。一次监考认识了他,他便登门而来。问过了我的情况以后,他咧嘴直笑:“你咋不早认识我,我是有名的介绍对象专家,给人做媒说一个成一个,至今九十九次,无一失败。你是第一百个,明天就去给你跑!”一番话说得我热泪盈眶。第二天他果真就向我介绍酒厂一位女子,可惜人家不愿我是教书的,连面也没见,出师不利。他说不要紧,他脑里储存的信息尚多,要我坐等好消息。一个月里,他先后跑了几十个单位给我介绍过十三位姑娘,可惜都没成,有的一打听即不再说,有的一见就决定不再见,有的说再见后永不再见。他急了,一瞪眼:“难道我第一百个的纪录要栽你手里不可!我就不信我给你办不成这事!常说好事多磨,咱就给他磨,磨,磨!”
过了几天,他喜滋滋告诉我县医院有位好护士,与我年相若也,貌相匹也,并已安排了见面的时间地点。那天下午我激动又慌恐,新衣服穿上脱下,脱下穿上,皮鞋打上油,觉得太亮又弄赃,弄脏后又擦亮,反反复复,他叮咛我:记住,要勇敢、大方。我强装镇定,可是越走越慌,后来两腿竟抖起来,说话也走了调儿,特别是望见那挂着竹帘的门的时候,再也迈不动了。他说:“走,这又不是赴刑场!”我挪了几步又不动了,他于是踢我一脚,接着从后面推着我一直走进那竹帘门内,可是没几秒钟,他就借故出去了。姑娘坐床沿儿,我坐对面一条凳上,中间一条桌子上有盘瓜籽,我抓瓜籽递过去说:“你吃!”她接过又放下。她表情平静,既无矜持傲慢,也无随和温笑,她似在等我开口。我觉得我应开口,可是说什么呢?一急,啥也想不出,就咳嗽,咳嗽之后再咳嗽,空气就凝滞了。我急得用手擦汗水。我越来越感到不妙,这样下去,自己定会被单独剩在屋子的,与其被她甩了,我不如先走一步把她撂在那儿!想到这儿,我忽地站起来出了门。在门口,碰到了媒人,他正捧了一包糖往里走,见我问:“咋出来了?”“走吧,算了!”“为什么?看不上人?”“不是。我看那人一脸狡猾,肯定要甩咱们!”“何以见得?”“我总感到不妙!我们一句话也没说。”“没谈咋能妄下断语!走走走!”我又一次被牵进去。这一次,他陪我们坐着,说说这个,又说说那个,都是些幽默话题,空气渐渐活了。十多分钟后,他推说有个事,狠捏一下我的肩膀,再一次出去。我受他这一捏,胆量陡增,心想豁出去了,对着那女士开了言:“我这人相貌一般化,本事也不大,可有一样好,吃的多力气大,能背老婆能背娃……”没打腹稿,可是却自然押韵,象首打油诗,她一下子笑出声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的信心也一下子增添了百倍,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一星期后她答应和我去看一场电影,一个月后她答应光顾我的寒舍,半年后她答应我去受她全家审验,一年以后她答应把她的名字照片和我的名字照片烙印在一张结婚证上。
婚后的生活是甜蜜的。婚后的事实证明妻子诚实又诚实,证明我当初是多么荒唐。而这一切,都叫人难忘那位良媒——他叫屈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