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拉妻

江汉/文

我有半拉妻，请别误会，她的的确确是我贴身的内人。只因妻是个列车员，跑四天休四天，刚好是半年跑车半年在家。你说说，我不是娶了半拉妻吗？

迷信说，给人做妻的人都是上辈子欠人太多了，不是钱财便是恩德，所以这辈子才给人做妻。哈哈，照此推论，上辈子竟然还有人欠我的。不过欠我不多，这辈子没打光棍，尚有半拉妻。

我这辈子生性懒惰，妻常骂我，“找了你，是倒了八辈子邪楣。”她这类骂声常在我耳畔响起。我呢，耳膜听出茧子，亦不觉有啥了不起，她叨叨亦罢，骂亦罢，反正她是我的妻。什么把家里打扫干净、拾掇整齐。过日子嘛，就得朴朴实实，人活着就是图个轻闲自在。比如，铺床叠被，人要天天睡觉、天天起床，周而复始，叠得那么整齐既不当摆设又不当展览晶，何需这么劳命伤力？妻敢有几天不在家，我敢有几天不扫地、不沫桌子、不叠床。屋里折腾得一塌糊涂，床上乱得跟狗窝没区别。偏偏遇上一个爱干净的妻。本来她跑车就够辛苦的了。在列车上整天扫臼拖拖、抹抹擦擦。回到家，她还不让屋里有灰尘。好像那灰尘就是她的眼中钉，颗颗粒粒都在戳她的眼睛，更不能看到屋里一片大乱。一乱她就坐不住，急得胸口痛。因比，只要她一退乘，甭管了，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打扫室内卫生；拾掇房间。然后将一抱一抱的脏衣服、床单、被罩、甚至窗帘等东西塞进洗衣机。还有台面上的器皿、摆设以及用具等统统洗刷、擦抹。当然包括我的三个烟灰缸。直到屋里窗明几净，到处整齐明亮为止。这些看不见的家务活至少也得干半天。随后她又拎着菜篮子上街买菜，为我和孩子改善生活。妻炒出的菜，要色有色、要味有味、要刀功有刀功，真是不比“名厨掌勺”差多少。我呢，妻炒一个菜我端到桌子上，拿只小酒杯，自斟自饮，吃着、抿着、撇着，东西南北中，胡吹冒聊侃一堆。你看我活得多自在。不想，妻冷不防来一句：“热饭烫不住你的屁嘴呀，叨叨有个完没？”就这挨妻一顿骂，心里照样叨畅快呀！

一次，妻喊腰痛、肩痛。我以为是闪了脖颈扭了腰，活动活动就好了。岂料她一连喊了好多天，我暗自琢磨：妻是否亦开始变懒了，不想做家务何必找借口？其实本人好凑和，福能享，苦亦能受。插队那阵儿常跟老农钻一被筒儿，虱子满身爬都不在乎，况且今天呢？总不会比那时还脏吧。她喊这痛那痛时间长了，我才跟他一起到医院去门诊。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妻已得了肩周炎、腰肌劳损。我一听不禁愕然，还能说啥呢？罪责全在于我！

后来，我仔细想想，妻在上一辈子欠我的，她在这一辈子已经还清我了。若今后下班回家再懒下去，恐怕来世连个半拉妻都没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