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年轻了一回

木三/文

掐指一算，我退出现役已有一十七载。岁月如流水，军人独有的那种感觉越来越缥缈淡远了。即使偶尔翻看从前的一张张戎装照片，却仍然呼不回，唤不醒那种感觉。莫非时间如刀，已斫断了那种感觉？

话说回来，我已年近不惑，又怎么可能追寻到一个十八九岁的战士的感觉呢？当时一个班睡硬板统铺，如今夫妻绵软在一个“席梦思”上；当时一顿吃八个馒头，如今2两米饭半碗汤；当时200斤麻袋上肩不晃不摇，如今50斤面袋拎上自行车还脸红脖粗。我的一举一动，已与军人无缘：走路慢悠悠的八字步，象一只肥鸭；茶漂黄了牙齿，烟沙哑了嗓子，且喜日日沾杯，“水深火热”而难以自拔；上床鞋尖齐茬茬朝里，或仰或卧看电视里的服装表演；起床趿双拖鞋从窗口看天气，懒得叠被刷床出屋跑步。河水不可倒流，往昔不可复追。那种感觉看来是无处追寻、难于追寻了。

前些日子，高邻的儿子参军，临走前打背包，死活打不到一块，忽然情急智生：“去找你李叔叔，他以前当过兵。”我一眼见那新铮铮的草绿色被子、背包带。嗅到那淡淡的卫生球味儿，便不由人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记得那年冬，西去的一列火车节节都是闷罐，一个闷罐里有三四十个新兵。我们在连长指导下，将背包打起来，拆了，又打起来，又拆了，先睁着眼打，后又闭着眼打，一双手被背包带捋得红膛膛、火辣辣，额头冒汗。部队新兵连紧急集合专捡无月的夜晚，摸黑打背包1分30秒便能列队成行……

蓦然，我闻到了兵的气味，浑身一阵躁热，微红了脸颊，一阵微微颤抖的兴奋袭上心头，那种陌生多年的感觉终于找到了！

我使劲摁灭烟头。走过去，先寻见两个背包带头，抓在手心哗地一甩，顺手捋下去掐住中腰，再往嘴里一咬，双手撇地左右一豁，背包带便均等地分在两边。接下来从嘴里逮过背包带按到背包“张口”的一边，利索地翻一个“烧饼”，再勒、再拧、再绕、再掏……最后中腰狠命一勒，打结，双手压对角、压对角，成了！

呀？高邻及那个还未入列的新兵都惊奇得睁大了眼睛：“他李大叔，你就象在玩魔术呢！”“跟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战士一个样儿……”

我真实地觉得又回到了遥远而又亲近的绿色军营，自己还是秋野里一杆红高梁似的年轻战士。我，又年轻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