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人的足迹

黄良进阮仕彦

从白河山城驱车南行，至红、白石河交汇处，便见一个美妙的所在：一条600余米蜿蜒回环的厂区公路盘绕在稻田四周，道路两旁整齐地排列着伞状形的法国梧桐，幢幢厂房星星样洒落在布满野花的漫波上。瞧着这些，谁会想到15年前这里曾是一片荒凉的沙洲，更不会想到这竟是孙家庆们白手起家创建起来的白河化工

绝处求生

少年时便被迫辍学的孙家庆，二十刚冒头，他终于开始了漫漫10余年的“车帮生涯”。到头来，一场意外的火灾几乎将他们的马车队化为灰烬，已经是车队内当家的孙家庆心如刀绞，他狠狠心说：“现在只有卖马了。”

卖马？老工人都哽咽着不肯答应。孙家庆说：“我琢磨好了，要想吃饭，就只有进山办厂，办炸药厂。”工人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赶马车的，真会异想天开，怕是想脑袋搬家吧！”

他并非心血来潮，这是他考虑很久的事。在山里跑了10年，他耳闻目睹了山里修田造地，兴修公路，开山凿石，哪一样离得了民爆产品？他一面向县上谈了设想，一面悄然到湖北一家化工厂秘密“侦察”。那可是投资省、见效快的事。这个构想很快得到县领导的支持，还答应给他5000元贷款，鼓励他去闯荡，并郑重给国家管理部门打报告。

1977年初夏，孙家庆领着8名职工踏进红石河那个缺乏浪漫色调的河湾套。但建厂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首先遇到第一大难题就是资金问题，卖马和贷款也只有7000元家当，老孙就靠这么可怜的一点资金开始办厂了。洋设备买不起，就自制土机器，去找别厂的旧设备。没有技术，他背上干粮，上门学艺。他要让这块不毛之地生出“绿洲”来。

这块拥有近百亩沃土良田的河湾刚被一场罕见的洪水洗劫一空。到处显现出丑陋的巨石，裸露的沙滩，让人生出满目疮痍的痛楚。他让弟兄们趁天明在河滩上支起油毡棚，捡几个石头垒起了锅灶。他领着工人两天两夜就刨出一公里毛路，破马车运进来锅碗、木杆，还有关键的两台旧机械，歪歪斜斜地竖起了白河县化工厂的牌子。

天大的困难，也要立即投入研制。别的咱弄不出来，先从铵油炸药开始吧。甭瞧孙家庆言辞不多，可吐出来的话别人心服。三伏毒日，地面上沙子烙得脚板发痒，脊背上的黑汗珠子不断线地摔到地上。半个月的时间，新样品还真在粗糙的手板里摆弄出来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中午，工人们抱着自己的样品不约而同地聚集到河滩上，瞧着地县派来的技术操作员，就象等待着上帝的裁决，敛声屏气地注视着前方。骤然，“轰”的一声巨响，腾起一股热浪，研制成功啦！工人们情不自禁地在河滩上狂欢乱舞。

激动的泪水从孙家庆眼角淌下来。工人们这才看清，自己的头儿已黑瘦成另外一个人了。

晚上，孙家庆在工棚里给工人们碗里添了白酒，说，“我盼望的就是这一天。咱要让外界知道这帮穷兄弟还有比炸药更猛的威力。”昏暗的油灯下，大家分明看到了他一双闪动的眼睛。那声音颤抖，却掷地有声。

一个月后，第一批炸药在简陋的条件下符合国家标准地生产出来了，并很快投入到当地矿山开发。那隆隆的炮声震撼了外面的世界，唤醒了那些等待观望甚至嘲笑讥讽过孙家庆的人。

曲折的历程

国家把生产计划下来了。孙家庆让大家把劲鼓足。虽然这年产值才二十几万元，可已经很了不起啦。县领导拍着孙家庆的肩膀说：“老孙，你瞅准了机遇，为咱县贡献不小，放开干吧，以后的前景会更广阔。”孙家庆当时可没想那么远，他只为工人找条出路，觉得自己是一名领头人，应该这么做。

不料好景不长，1984年春，在企业调整中，上面通知让把白河化工厂关闭了。

工人们愣了。孙家庆更是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难道几年来含辛茹苦支撑起来的厂子就这样完了？一切生产程序标准全是按国家要求进行，生产计划是国家排的，企业错在哪里？他顾不得许多，背上干粮往省里跑，找国防工办找省计委，还斗胆见到了省长。可谁知就在他打起笑脸恳求领导的恩准时刻，他最心爱的长女不幸遇车祸身亡，他闻之泪如泉涌，却默默地把老家拍来的加急电报装进口袋，泪水咽进肚里，默默地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楚，硬是等着拿到计划和国家正式颁发的生产凭证。匆忙地赶回来，却一头又扎进技改之中，按规划，跑材料，自筹资金60万元用于技改。省上派人验收，全部符合生产标准。他欣喜之余，又重新调整了生产方案，企业内部实行严格的管理，使企业又一次走出低谷，闯过难关。

惊人的跨越

1988年春，白河大大小小企业都着手搞承包。职工们众口一词，推举孙家庆领头承包化工厂。他知道，承包并不等于独裁，必须要拿出改革家的胆识，创业者的智慧，激发全厂干部职工。他大胆推行一系列改革举措，首先在全厂建立起流畅的运行机制，让生产、经销形成一条龙，其次在全厂人员中实行定岗定责，论功行赏，再次制定安全和质量检验制度。一轮承包完结，实现销售收入310万元，为承包前10年总和的3倍。

这年冬，一场大雪，气温骤然下降。孙家庆偶然获得国家计委、物资部、兵器工业部在湖北宜昌召开会议，他顾不得身体多病，星夜驱车南下，向国家领导面述山区开发急需火工材料之由，软磨硬泡拿回500吨追补计划。因为爆炸产品国家管理得十分严格，其生产销售不是随心所欲的。由于连日奔波，风餐露宿，他实在是支持不住而住进医院，他怎么能躺得下呢？吊针刚拔下，就一头扎进厂里，昼夜督战。年终一框算，年产值230万元，税利上到40万元。去年，他的统计报表显示，产值350万元，利税达到80万元。全员劳动生产率年均3.3万元，创下了山区中小企业之奇迹。

就在去年三伏天的一个晚上，当他在新闻里得知国家正全面着手上西康铁路、三峡工程等大型项目时，屁股坐不住了，化工厂新机遇又来了。他将茶杯一放，两腿一颠就跑到县经委主任家里，两人扒在床上连夜赶写扩建技改报告。这样，一个更大规模利税过百万元的技改工程在去年冬正式在白河化工厂破土动工了。他要让产品尽早打入国家重点工程。在陕南这方贫瘠的热土上一领风骚。

是啊，风雨人生路。透过孙家庆的风雨征途，人们会看到那条开拓荒野的人生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