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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4年03月24日
第4版
04

不化妆的女孩

张家馨

那年冰雪覆盖的隆冬。

大雪初霁,气温下降十几度,西北风凛冽刺骨,马路路面冻结着厚厚一层交错嶙峋的冰辙。那天下午临下班,荣踏着那辆从学校租赁的旧自行车,由南郊十几里远蹬来时,街上已华灯初放。透过玉树琼枝的婆娑,暮色下的街景、流光溢彩,绚丽多姿。

噢!第二天圣诞节。荣告诉我,她们系同学们组织联欢晚会,还有她的节目。我心想路上冰滑很不好走,不知自行车她怎样骑来。望着眼前的荣娇喘微微,鼻尖上沁着细汗、面放桃花;脚下碎雪簇拥,握紧她一双冻得通红却温润的小手,我心底一热,一时不知说啥才好。

荣正在读中文系“大二”。

我曾问过她:“学中文如今不吃香,毕业后,步入社会,亦难得‘潇洒走一回’。大学生不也热衷下海玩股票办公司,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搞公关或模特什么的、无论气质还是文化层次,定会压倒群芳,何以仍抱书本不放呢?”

她只莞尔一笑。荣是一位没有施粉黛的女孩子,天生丽质,自然娥眉,眉宇间透着一股掩抑不住的灵气。

荣给我谈过她喜欢的几位作家,如紫式部、普鲁斯特的“追忆”。她称写《野火集》、《美丽的权利》的龙应台是一位奇女子;荣说她欣赏“查拉斯图拉”犀利闪光的思想,但同时憎恶他对女性的芥蒂和偏见;谈到《忏悔录》,她特别推崇卢梭的坦诚真挚和回归自然。

一次,在我床头见到《百年孤独》,荣爱不释手,说早想买就是一直没找到。她的阅读理解往往不由人不刮目,荣曾经问我:“加西亚·马尔克斯笔下所描述的

马贡多,到底是一个地方

还是一种心态?”

临走时她借阅,说想再仔细翻翻,我给限时最长不超过一个礼拜必须归还,谁知还书后又连续借过两次,荣给她同学也推荐这本书。我看出她对加夫列尔·马尔克斯的青睐和痴迷;荣的钟灵毓秀更给我留下极深地印象,后来,连同一本《番石榴飘香》一起赠她。

临毕业那年6月,我回了一趟老家,料理完先父周年祭祀返单位后,知荣来过两次,去她们学校、已人去楼空,荣分配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红尘已改,一丝歉疚却仍时常缠绕着我的心,如烟往事若在眼前——

那次,她给我讲小虎队演唱的那首《爱》的故事,本来我很少听国语流行歌,也为词曲的优美意境、心声的诚挚流露倾诉深深地打动。荣口里哼唱,她的神情眉眼、分明如刚刚发生在昨天,只因为那时我没有很好的珍惜。

那段日子我们常见面。荣以女孩子的纯挚和坦率,使我看到了自己的封闭和寡陋浅薄。她曾与我说:“你以为女孩只喜欢琼瑶一类言情小说,我不看那些。”“你邋遢自以为是狷傲,内心孤独,经历一点坎坷罹难如此抑郁伤感、凄楚苍凉,所以你写的东西往往人看后心里总觉不舒服。”我很欣赏她这种爽直和不藏城府。

曾没想到妙龄花季的女大学生也钟情地方戏。荣说她“可喜欢秦腔!”间或哼一段,有板有眼。当我逗她唱时,却每每眉笑嫣然、红霞飞上面颊。荣妩媚娴雅聪慧,东方女性传统的一种阴柔美与现代都市女孩的妙曼在她身上气韵天成。荣本身就是一首清丽芳绯、甜美动人的抒情诗,写在我心中,一颦一笑时时浮现眼前。然而,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往往回忆才使人懂得,曾经拥有的那份真纯,失去了的时候,才知道它的珍贵。

荣曾送我她自己手做的小工艺品,一只彩缎缝制的小狗,憨态可掬,这些年我一直珍藏着。

她属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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