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西湖别墅中的密谋

五马进京，一马当先

1952年，为适应大规模经济建设的需要，党中央于8月份将高岗和邓小平、饶漱石、邓子恢、习仲勋陆续从东北局、西南局、华东局、中南局、西北局调到北京担任党和国家机关的领导职务

高岗到京前，已是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这次又兼任国家计划委员会主席。高岗在一同奉调来京的五个人中，权势最重。因此当时有“五马进京，一马当先”之说。

此时，更大的权力欲在撩拨着他、灼烤着他，使他坐卧不宁。他所企盼的是更大的“辉煌”，并为此开始了行动……

高岗拿出一份“政治局委员”名单

1953年10月的一天，小轿车在沉沉暮霭中驶进林彪西湖边上的别墅。高岗步下车来，林彪和叶群已在门口迎接，三人一阵客套寒暄，上得楼来。林彪对高岗说：“听说财经会议给你搞得很热闹？”高岗笑道：“哪里，用一句东北话来说，这是老鼠拖木锨，大头还在后哩！”林彪旁敲侧击地说：“听说最近主席谈到了调整党和国家领导体制的问题？”高岗说：“林总，你是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我这次是专为这件事来的。毛主席已经透露了他退居二线的意见，他是有意识地锻炼一下接班人。”

接着，高岗又说道：“林总，现在急需有个更年轻的人接任党的总书记或副主席。”林彪良久无语，在心中掂量着高岗这句话的份量。片刻，林彪说：“我认为你是完全可以胜任的！目前在中央，我认为只有你最为合适！你的威望和能力都是别人不能相比的。”

高岗急忙摇头摆手说：“不！林总！这么重要的职务，只有你才能够胜任的，如果让我搞搞政务院总理，倒还合适！”

叶群见他俩谈得很投机，便在旁插话说：“自然还是高主席胜任！”

高岗在林彪和叶群的吹捧下，有些昏头昏脑了。他扯开皮包，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林彪说：“林总，这是饶漱石搞的一份政治局委员名单，这次我来，就是要听听你的具体意见！”

叶群急忙找来放大镜，林彪接过细细一看，见林彪、高岗、饶漱石等人的名字十分显著地列在其中。他正欲就名单发表意见，桌上的电话蓦然响起。叶群接过来一听，连忙用手捂住了话筒，对高岗和林彪说：“李力群从上海到了杭州……”

高岗猛一听他的妻子李力群忽然来到，顿时怒从心起，骂道：“这个婆娘！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不见不见！”

高岗骂骂咧咧，林彪却不动声色。他小心地收好那份政治局委员的人选名单，略一沉吟说：“既来之，则安之，这东西先留在我这里看看。等我想好了随时交换意见。小李来了，你正好陪她逛逛西子湖嘛！”

林彪的夫人外交

翌日上午。高岗要去游西湖，李力群本来不想随行，但高岗以命令的口吻让她陪同，李力群无奈，只好忍气吞声地伴同高岗出了门。

游西湖时，李力群被高岗戏耍了一番，她一气之下撇下高岗，自己一个人走了。一直到夜色朦胧时分，她才回到了湖畔的临时住地。李力群远远望去，高岗的卧室里还亮着灯光。

李力群蹑足来到卧室门旁，听不清里间的声音。好像有个女人正和高岗喁喁细语，而这女人显然就是叶群。

高岗说：“林总对政治局委员名单有什么意见？”

叶群：“林彪同志说，毛主席退居二线，是一桩好事。他主张由你来兼职，既当党的副主席又当总书记。总理干脆摆个名义职务，最好由你来掌握实权。”

高岗说：“这怎么行？还是由林总来掌握实权的好！”

叶群：“林彪同志的意见，他的身体不好，不一定要摆上。至于军队八大代表团的组成，问题不大，等中央组织工作会议以后，就可以将人调动一下！”

叶群说：“林彪同志还说，说什么也不能让刘少奇一伙人执政。如果他们一伙执政，他死也不能瞑目！”

“叭”的一声，恰好这时李力群开亮了内间的灯。吓得叶群尖叫一声：“里边有人！”高岗大惊失色，愤愤地骂道：“又是她！”

饶漱石惊恐求援

高岗以“休假”为名，到华东、中南等地“南下游说”。在“周游”活动中，高岗大肆散布他的“军党论”（即所谓“枪杆子上出党”、“党是军队创造的”），作为分裂党和夺取领导权的工具。他别有用心地将党的干部分为两部分，说毛泽东代表红区，刘少奇代表白区。他甚至煽动说，现在党和国家领导机关的权力掌握在“白区的党”的人手里，现在白区干部要篡夺党权了。妄图蒙骗一部分军队中的高级干部追随他进行分裂党的活动。

高岗刚回到北京，饶漱石就慌恐不安地闯进门来了。

“高主席，可把你盼回来了！”饶漱石一把将高岗抱住，就呜呜地哭了起来。高岗大吃一惊！

“出了什么事？”

“高主席，你不在北京，可不得了呀！”饶漱石揩着眼泪，“组织工作会议开砸了！毛主席十分严厉地批了我！高主席，这回我彻底完蛋了！”

高岗惊骇地望着他：“饶部长，你冷静些嘛！怕什么，还有我嘛！”

入夜。中南海丰泽园内华灯如昼。

高岗风风火火地来到了颐年堂，步入了毛泽东的办公室。灯光下，毛泽东正伏案批阅文件。他看高岗一眼，说道：“唔，果然不出所料，你高岗是非要来不可的！”

“主席！”高岗拣张沙发坐下来，说：“有件事情要和你亲自谈一谈！”

“什么事？”毛泽东将毛笔撂于砚畔，转过身来。他目光锐利，洞悉一切，问道：“听说你到中南和华东去，忙得不亦乐乎？”

“主席！”高岗避开毛泽东灼灼目光的盯视，说：“今天我匆匆赶来见您，是为了饶漱石的事情，听说他在中组会上闹出点乱子来了。主席，我想对饶漱石总还应该给予些谅解和保护嘛！他革命这么多年，出生人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呀！”

毛泽东犀利的目光注视着高岗。

“你为他来解围？”毛泽东神情严峻地说：“我倒要问你，你为什么要代表饶漱石来说话呢？我毛泽东就在北京嘛！饶漱石他也在北京嘛！他为什么要你来代表呢？”

高岗被问得张口结舌，冷汗，沿着高岗的前额淌了下来……

林彪给高岗写了一封密信

1953年11月，在西湖之畔那戒备森严的高级别墅里，林彪终日翘首北望，忧心忡忡。自从高岗飞赴中南、华东地区找党政军高级干部进行游说之后，林彪几乎终日牵挂。不知高岗此行是否顺利？北京组工会议是否如期进行？如果高岗和他计划的政治局名单，能在“八大”上得以通过，那么今后摆在林彪面前的将是一条政治上的坦途！可是，高岗和饶漱石会不会出问题呢？

叶群匆匆上楼报告林彪：“育容！小李随教育部工作组从上海来到了杭州！”林彪一听，激动地搓揉着发白的手说：“快，马上派车把她接来，我要亲自陪她吃饭！”叶群疑惑地望着高深莫测的林彪：“你的意思是……”林彪说：“开导开导她！千万别在这个女人身上出了问题。”

三天后，李力群返京前，叶群在房间里陪李力群进餐后，十分机密地将林彪的一封亲笔信，郑重地交给她说：“这是林彪同志给高岗同志的亲笔信……你回到北京以后，一定要亲手交给高岗！”

毛泽东明察秋毫

1953年12月，毛泽东在中南海勤政殿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对高岗等人阴谋活动提出了严重警告。同时，党中央向高岗指出了他错误的严重性，要他沉痛反省，停止一切坏的想法和做法，以免错上加错，自绝于党。

北京的冬天，朔风凛冽，高岗终日困在东交民巷8号的家中酗酒。中央政治局会议以后，他的一切计划、阴谋都化做了泡影。现在，他把全部复活的希望都寄托在杭州养病的林彪身上。

而这时，毛泽东已派陈云去杭州与林彪谈话。行前，毛泽东对陈云严肃地说：“陈云同志，你去告诉林彪，要他对高岗再也不要袒护了！否则，我们就要与他分裂了！”

林彪和叶群早已获悉了12月底发生在北京中南海里，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的这场严峻的斗争。所以，当陈云刚刚迈进客厅，林彪还未及寒暄时，走廊里便响起一个女人的哭嚎声。陈云一看，闯进门来的是叶群，她痛哭流涕，破口大骂：“这个高麻子哟，可把人给害苦喽……”

陈云惊愕不已，他不知林彪和叶群有一出什么双簧要唱。叶群在陈云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起来：“高岗这个家伙，到杭州到处乱讲，有几次林总都批评他要多加小心，我们在东北时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他既会搞阴谋，又能搞女人。他这次到杭州，目的在于陷害林彪同志！”

林彪故作正经地说：“陈云同志刚到，叶群，你这是干什么？陈云同志是来找我谈工作的！”

陈云见林彪和叶群的表演已经淋漓尽致，打断他说：“林彪同志，这次毛主席让我前来传达中央政治局会议的精神，毛主席在这次会议上揭露了高饶联盟的问题，对他们搞阴谋提出了严正的警告！”

室内静得出奇，空气十分紧张，突然，林彪拍案而起，吼道：“好你个高大麻子！胆敢分裂党中央？我林彪如果不是身体不行，我还要回京当面批判这个野心家……”

林彪倒打一耙

北京。高岗的别墅里，笼罩着一片阴云，高岗躺在病榻之上，辗转反侧。随着门响，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高岗的面前，原来是饶漱石。他问高岗：“你看到简报了吗？”高岗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饶漱石又问：“×××的那个发言你看过了吗？”高岗警觉地抬起头来，望着阴影里吸烟的饶漱石。“你可以看看，他……揭发了你在杭州的活动！”高岗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闭上眼睛问：“他……能讲出什么？”饶漱石说：“他把你对他讲的话，和盘托出了！他还说，林彪和叶群在杭州时就批评过他，让他千万小心！不要参与你的那些非组织的活动……”

高岗脸色阴沉，他牙咬得咯咯作响，愤然道：“如果林彪和叶群真这样说了，那就太毒辣了。”饶漱石悄声说道：“林彪还托人让我给你捎话，说他几年来一直在养病，你到杭州去他没有给你讲什么……”高岗听着，一言不发。饶漱石继续告诉他说：“林彪还托人给你捎话，说这次可能要刮一场十二级的台风，很可能把你从十二层楼上吹到地下室去。也可能这次跌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总之，让你有思想准备，要敢于自己承担，不要牵扯他人……我的理解，林彪这些话的意思，主要是害怕你咬住他！”高岗沉默良久，盯住饶漱石问：“你的意思呢？”饶漱石说：“不管怎么说，绝不能牵扯林彪，他是掌握军队的，扯进去更没有好处。现在军队上已经有人在骂你诬陷林彪了！”

“你放心！”高岗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墙角，说：“我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请你转告他，如今，我众叛亲离，四面楚歌，摆在我高岗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1954年2月6日至10日，北京举行了中共七届四中全会，刘少奇在全会报告中代表党中央对高岗等人的一系列错误行径进行了严厉批评。

在这次全会上，高岗仍然执迷不悟，不愿痛改前非，只是做了表面的检讨，完全没有悔过的表示。鉴于这种情况，全会结束以后，根据中央书记处决定，2月中旬分别举行了有中央委员、候补中央委员等参加的关于高岗、饶漱石问题的座谈会，对证了高、饶阴谋活动的各项事实。

座谈会期间，在无可抵赖的事实面前，高岗不但没有幡然悔悟，反而采取自杀的方式来拒绝党对他的挽救。虽然这次自杀未遂，但8月17日他又一次走向极端，再次服安眠药自杀身亡。

（《九三天地》19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