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游悟真寺
乙 丑 年春,友人贾西民邀我游蓝田水陆庵。庵在玉山下,蓝水畔,孤立于一岛,仿佛与尘世不染。看了庵中壁塑,惊叹于它名不虚传。而有老者言, 此庵有名,却比不得一寺高古。 寺在水陆庵南,或沿河而走,或攀援而上,沿河则曲曲弯弯,攀援则有险无阻,水清悠而不浊,山深幽而不俗,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一路竹,一路石,一路风,一路悟,似乎人行,似乎魂游,恍惚入境,如真如假,如实如虚,如梦如幻。寺建于隋而盛于唐,名于古而毁于今。问寺之名,答日:悟真寺。天子曾慕名而幸,白乐天更游五日而不知返,此寺之尊可想而知。水陆庵仅系悟真寺一脉,庵已如此,寺更不在话下。于是,我们与老者作别,发誓要寻到悟真寺。我们不走水道,而走山路,舍其平而远,求其险而近。起先还胸有成竹,按图索骥;及入山林,但见蓝天白云,却不辨东西南北,只好稀里糊涂寻。寻到一个去处,有翠竹拥抱,有寺塔两尊,却不见寺院辉煌。借问山人,扬手一指,真破屋一座,土木结构,四壁失修。屋中置三块石,撑起一铁锅,锅中水正沸,口渴者可自舀,放开海量喝,喝毕付一角钱,算是香火钱。问古寺何在,山人仰天浩叹,老僧却念阿弥陀佛。一旁的友人言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何必问来龙去脉!我当时执迷不悟,等于白游了一次悟真寺。
癸酉年秋,又有友王君鼓动我游悟真寺,过蓝水,仍走旧路。悠悠岁月,花自漂零水自流,此番去处,必有感慨。果然,秋阳沐浴一树红叶,凉风吹拂一丛绿竹,那一种感觉,妙不可言,却湿了眼帘。一晃八年梦,化作云与烟。山还是昔日山。水还是昔日水,昔日游人,今日已非少年。于山径极险处,静卧一巨石,斑斑坐痕,不知记载了多少人的修炼?王君告诉我,此石与悟真寺同名,传说寺中高僧,每于清风月夜悄然而至,盘腿而坐,闭目而眺,极乐世界便自心中浮现。我闻言恍然有悟:栖息于寺,悟真于石,寺毁而石存,僧去而魂在,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求于真,真何在?悟于真,真在心,心向往之又怯之。至于悟真寺古址,址上又座落了新寺,不及当年规模,却胜那一间老屋寒酸,只是悟真寺的真,已荡然不存。
游悟真寺后,人归魂不归,恍恍惚惚,竟不知是梦游,还是魂游。悟真寺之盛,有白乐天的诗为证,“万里明豁然”,是此寺的境界。佛门是空门,一点儿不假,寺要高古,人便只能做匆匆过客,磕几回头,烧几回香,去者自去,来者自来,不来不去,连寺也要作古了。现如伞,游于古寺,思前想后比古人竟生出更多的感慨:人生如梦,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