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的纪念
每年“十·一”,我们全家总要净了头脸,洒扫门庭,下厨弄上三五个菜来,一家人周在桌边,举杯投箸,庆贺一番。以吃的方式纪念国庆,或者纪念某个特殊的日子已经成了我们这个国家的一种风俗。我们家当然也不例外。
家里照例要上盘全鸡,母亲说开国之日是个大吉之日,所以要只整鸡。母亲是家中四人唯一有幸亲临开国大典现场之人,父亲那时还在江南水乡国统区的水深火热之中。那年围着北京的解放军大炮一响,我舅和两个姨就毅然冲出了封建官僚家庭,投奔革命去也。母亲说她那日就打着小旗儿跟着呼口号,后又追着游行的坦克跑,把彩纸和苹果往车上扔,那些战士都酡红了脸。母亲说天空的飞机隆隆地飞过,广场和街道上一片欢腾,受阅的部队就这么直接开往前线了。
以后母亲也多次参加过在天安门广场上的国庆节日狂欢,她总是说穿着一件布拉基,和人们绕成圈旋着舞着,头顶上五色的烟火竞相开放,火光中都是些兴奋和自豪的脸。十几年后我也有幸在国庆之夜来到天安门广场,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从东走到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礼花依旧,又多了五光十色的音乐喷泉,来自天南地北互不相识的人们就这么亲切友好地交谈着,欢笑着,照相机闪闪的灯光和头顶的星空汇成了一条欢乐的银河。
我们家中与这个特殊日子有缘的还有我那远在哈尔滨的表哥,表哥恰好生在10月1日的中午,于是就从娘胎里带出了“国庆”这个好听的名字,巧上加巧的是,他的妻子我的表嫂也叫国庆,他俩就是因此而相识于车上的,后来他们结了婚,有个好事之人写了副对联挂在他们门前,联中巧妙地嵌入了两个“国庆”,可惜现在我记不得了。我们大家常说要是再有个小“国庆”就热闹了,只是不知表嫂能否按时完成任务,生于此日的人也有叫另外一名的,我记得上初二时新来一位历史老师,上台自我介绍时第一句话就是:你们猜猜我的名字,然后在黑板上写下“王建国”三个字,说所以起了此名是因生在1949年10月1日。至今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仍让人羡慕不已。
我们那个地方人们对结婚娶亲的日子是非常挑剔的,那严肃认真的态度绝对不比国际奥委会遴选奥运会主办地逊色,“三六九”三个数码全得碰齐才行,但唯有10月1日是个例外。老太太们说开国之日是鸿运大吉之日。在这天结婚日子会红火长久,于是我常在这日参加四、五个婚礼,有时人手不够全家人只好分头出击。在此日结婚的人家门前国旗是少不了的,不在此日结婚的人也常常插上两面红旗在门前,在风中飘舞的火红色的国旗一下就把气氛烘托出来了,给人以特别深刻的感受。人们行大礼时往往拜天地,但正堂中央没有天地祖宗的牌位而是一幅开国大典的油彩画儿,跪礼改为鞠躬。想来国旗代替红盖头,老一辈革命家替代了天地祖宗,这大概也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婚礼的特色之一吧。
有时当我把这些事情连在一起想想时心里总是特别地感动,中国老百姓就是以吃这种独特的形式默默地为共和国祝酒干杯;就是这样把这个日子嵌进自己的名字,永志不忘;就是这样把这个日子与婚姻大事连在一起成为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就是这样的在这个日子涌向祖国的心脏庆祝她又长一岁。然而这种思想这种行为这些普通的故事中所蕴藏着的却是一种多么淳朴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