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烧饼
文/鱼在洋
有的话经名人一说,就成了真理,你不服不行。譬如说,大文豪鲁迅先生幽默地教导我们,谈恋爱的人恨不得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俩,当然还得有个卖烧饼的。因为饿着肚子没法爱情。(我引用的是大意,明白意思就行了)。
二十来岁的时候,我读到这段话笑了笑;三十来岁的时候,再看到这些话就笑不出来了。真可谓久经沧海难为水,爱也爱过,婚也结过,不由得不对鲁迅老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遥想当年恋爱的日子,一门心思约会,满世界找没人的地方。可惜咱们这个泱泱大国计划生育搞得太晚,人多得赛过蚂蚁。公园里旯里旮拉墙角草丛都是热恋的男女。好不容易找到把长椅子,却有个胖老头弥勒佛般占着,一边啃烧饼一边看报纸。女友捅捅我,在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一番,我俩便走过去,一人坐在老头一边。弯着腰够着说话。老头眼睛从眼镜上方看看我,又看看女友,生气的啃了一大口烧饼。我俩依然故我,隔着老头,说着你爱我我爱你之类老年人听不进去的情话。老头叹口气,一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表情,把烧饼消灭光,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长条椅,如同老干部突然被宣布离休。我俩冲着老头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来。长条椅被我们胜利占领,这下能够好好爱情了。谁知肚子不争气,饿得咕嘟了一声。这才想起早过了吃饭时间。我问了句,吃点什么呢?我俩几乎异口同声的说:烧饼!我跑出去,买了4个酥脆的烧饼。一人两个,味道真好。我敢说,这是我吃到的最美味的烧饼。女友说,做饭真麻烦,真该买一筐烧饼,放在身边,饿了吃一个,吃了再谈情说爱。我想起了鲁迅的话,笑着背给她听。女友说,敢情是鲁迅的经验之谈吧?我说,也许吧,鲁迅和许广平也浪漫得可以。
情抒得谁离开谁似乎就没法活的时候,我俩便热热闹闹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下。日子看别人过容易,自己过起来琐碎得让人腻烦。且不说看人脸买蜂窝煤又一块一块挪上六楼,且不说生炉子呛得人咳嗽得象得了气管炎,单是做饭的过程就复杂得如考大学。头一顿吃什么呢?我们俩个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新人摸着石头过河,自己做饭给自己吃。妻说,烙烧饼吧?烧饼特好吃。可咱不会烙呀?我不服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咱大学都能考上,烧饼还能不会做?我主厨,你当助手。说干就干,和面揉面,倒油入锅,把面团摊人锅内,用铁铲铲动。忙得热汗横流,总算有香味扑鼻而来。翻了几回,拿出来时却是既象薄饼又象烧饼的东西。我俩一人拧下一块,扔进嘴里,生生的还有面味。妻问,好吃吗?我说,好……好吃。妻说,这哪里是烧饼呀?我幽他一默,这叫“爱情饼”,吃着嘴里不舒服心里舒服。妻子却苦着脸,别耍嘴皮子,爱情不能当烧饼吃。过日子先得学会烙烧饼。
妻子不愧是好学生,跑回娘家虚心向老爸请教,回家如法炮制。几天工夫勤学苦练,终于大见成效,烧饼象模象样出锅了,吃起来和街上的也不相上下。
不知怎么搞的,我却越来越对烧饼失去食欲失去兴趣,尤其是妻子越烙越好的烧饼。常常想起公园里争椅子的情景,想起烙的半生不熟的“爱情饼”。心想,恋爱时吃烧饼是为了有劲头爱情,观今吃烧饼又是肖了干十么,仅仅是过日子嘛,那么爱情呢?
妻子看出了我的失落,她依偎着我说,一边是爱情,一边是烧饼,你选择啥?我说,一手拿爱情,一手拿烧饼。饿着肚子不是社会主义。
妻沉吟了一下说,结了婚的爱情是烧饼,有时不好吃,有时好吃,但不吃不行。吃的时候有点颇烦,不吃却想得要命,人生的好多事情都一样。妻说了这句话,为惊喜得以为也是真理,尽管她不是名人。你若不信,可自己体会,好在人人都有机会。在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可千万要学会烙烧饼,烧饼里也烙着平淡日子里的爱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