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忙工

纪生　白杨　西运

关中道常把那些不要报酬，却主动热心为别人干这干那的人叫野忙工。陕西省焦化厂72岁的退休工人孙树卫就落下了这个雅号。

这雅号啥时候戴在老孙头头上呢？没有人说得清楚。退休前，老孙头是厂里职工食堂的火头军、就是个闲不下的角色。厂里从白水县拓来一批新工，其中有个叫尚彩霞的姑娘20刚出头，患肝硬化在附近县医院治疗。春节前医院让把人拉回厂，厂里找了好几个人护理，可都怕传染。那天老孙头闲不得，到家属区打扫卫生，听到传来抽泣声，就推门进去。只见小尚躺在床上，炉子快灭了，水壶是空的，便盆放在床下，一股难闻的气味。老孙头一看，忙开了：先帮着倒洗了便盆，又把炉火捅旺，从食堂打来开水，就收拾屋子。又问小尚：“你饭吃了没有？”小尚不吭声，只掉泪。老孙头不再问，跑步去了市场买了些鲜菠菜，回家吩咐老伴煮饺子，煮好了，又给小尚送去。还为小尚买白糖，买饼干。春节十几天，他每天都去照顾小尚，直到小尚回了家。小尚回了白水老家，天天念叨孙叔叔，家里人写信给厂里，厂里让老孙头去。老孙头买了白糖，奶粉到了白水医院，尚彩霞一见，叫了声孙叔叔，泪珠儿涌出来，当场就昏过去了。小尚的爷爷拉住孙树卫的手说：“娃一回来，就讲你，说你是天下最好的人，说就是死了也忘不了你。”就在这天晚上，尚彩霞离开了人间，她虽然有很多遗憾，但不遗憾的是，她见到了孙叔叔。

孙树卫住的地方与梅家坪村毗邻，有个五保户大娘，他每隔两天给老大娘打两桶水。大娘没菜吃，他隔三岔五地送豆腐、菠菜、粉条来，遇到节日，还割肉打油。过年，他把煮好的肉包好的饺子蒸好的包子送去。老大娘有病，是他送的医院，老大娘去世，又是他帮着料理后事。

1980年，老孙头退休了，便成了专业的野忙工。谁家有病号，他去；谁家死了人，他去。有次过路，他上一个厕所，一进去只觉臭气熏人，蛆虫到处爬、苍蝇到处飞。这下，他可找着事干了。从那，他买了一大一小两把铁锨，买来小铁桶、铁勺子，每天一大早，趁没有人时，先把厕所里收拾干净，然后又去挖土，把粪池里的屎尿一勺勺舀上来，提到土堆前倒上。几天后，土粪没地力放了，他又找当地农民，让他们拉回去上地。有些农民过意不去要给他钱，他不要；送给他手套、口罩，工作服他不收；过节送他鸡蛋，他让人家又提了回去。农民说：“你这不是白给我们干活吗，这时间长了，我们咋好意思”？老孙头不搭话，只是笑。1992年9月，老孙头从老家回来，放下东西，先去几个厕所查看，有些脏得人进不去。他放下提包就从家里拿来工具，马上动手清理。从那之后，他还是每天干，天明一直干到天黑，屎尿池一米多深，清到下边，臭气好几次把他熏倒，屎尿溅得满身都是，气得老伴不让他进屋，到澡塘洗澡，人们都躲着他。一连九天，终于把粪池全部清完，还补上了砸塌的洞。

按说，收拾几个厕所都够老孙头忙活的了，可他还到处找活干，厂大门口大道两边长了不少杂草，老孙头扛上锄头，拿上镰刀，一根根清除。道两旁水沟里积满了臭泥，他又一点点把臭泥挖走。有人开玩笑问他，“你干这么多活，厂里给你多少钱？”老孙头说：“我有退休工资，我儿子、媳妇都是厂里工人，不愁吃，不缺穿，要那么多钱干啥，多干点活就要钱，还叫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