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妈妈阿姨”

郭巍

我这“妈妈阿姨”的称呼，还是女儿四岁那年叫出的。

记得在女儿半岁时，工厂出榜在全厂职工中招考《企管系》电大生，我抱着一试的心情竟然考中。当拿到脱产到省城上大学的通知书时，我心中矛盾极了。去不去？去，我舍不下女儿那一口饱奶，不去，我将失去一次学习深造的机会。后在丈夫的极力鼓动和支持下，我花60元钱买了一只大奶羊连同女儿一起交给了农村的婆母。我婆母是一个开通精明的老人，她对我说：“放心去上学吧，不用惦着娃娃，有只奶羊，你娃饿不下。”在女儿熟睡之后，我眼噙泪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老家。

三年的大学生活中，我没有一天不惦着女儿。就在我毕业前一月，丈夫将女儿从老家接送到厂托儿所了，当我苦熬到毕业那天，顾不得参加同学们欢聚的最后一次宴席，便急奔女儿而来。我忘记了长途拔涉的劳累，将颤抖抖的双臂伸向女儿，并让她叫妈妈，她似乎不大认识我，用很低的声音怯怯叫了声：“妈妈阿姨。”我的心一下子被猛刺了一样，双手搂抱着女儿，泪水刷刷顺着面颊向下流。唉！这真是人间悲剧，想不到我盼见女儿，她却叫了一声让我今世难以自安的“妈妈阿姨！”无奈的我，决定在今后的日子里，将欠女儿的母爱加倍地补偿给她。

毕业回厂后，工厂先分配我到军品车间担任调度，后又将我调厂办工作。由于前后的工作都十分繁忙，整天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常常是晚上很晚回家，女儿早已进人了梦乡。补偿我所欠的母爱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个空头计划。

如今女儿已上了六年级，每到学校放假或大的节假日到来，女儿总是急切切地、理直气壮地嚷“我要回老家看我婆！”我理解，这是女儿感情的需要，在她认人、记事之日起，她眼里就只有婆婆，她同婆婆的感情胜我十倍！这是用什么东西都换不回来的。每当我看到女儿同婆母亲昵的样子，心里极酸楚，那亲昵已不属我所有！我很困惑，今生今世我所欠女儿的那一份珍贵的母爱，可能是难以圆满补偿了。

我曾给一名女干部讲了心里的苦衷，她给我讲：“你应豁达些，事业和家庭难两全。”唉！虽然我的工作干得很一般化，女儿嘴上也不再叫我“妈妈阿姨”，但我深知，在她心里，我永远就是顾不上管她、爱她的“妈妈阿姨”。看到我周围的那些“正宗”的妈妈，我真是自叹不如了！然而，时常在我工作紧张而顾不上回家之际，我也很欣慰地得益于“妈妈阿姨”这个“爱称”的解脱，家庭中那两位主要成员对我的“高度”理解，使我这个“妈妈阿姨”当得于世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