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爱的奉献

文·图/高岩[报告文学]

这是一个由特殊成员组的特殊家庭——

男主人：李元福29农村民兵；

女主人：宋万秀27岁农村妇女；

成员：李仁清76岁双目失明；

李仁坤61岁患严重眼疾；

陈徐英54岁痴傻；

李洪忠56岁哑巴痴呆；

石娃子6岁李元福之子；

小芳芳4岁李元福之女。

一家8口，由来自5个家庭的人组成，老幼病弱，盲哑痴呆，同室共餐，亲如一家。

原来，这是民兵李元福新婚不久，便放弃美满而幸福的温馨之家，和妻子宋万秀以博大的情怀收养了本村盲哑痴呆4位五保孤残老人，迄今已义务赡养近7个年头。在这2000多个日日夜夜里，李元福夫妇亲人般地精心照护，把特殊的爱奉献给了特殊的人。

（一）

这个特殊家庭，诞生在川陕交界的陕西镇巴县简池乡铁佛村。

镇巴地处秦巴山区腹地，居“老、少、边、穷”地区。到1985年，全县人均收入不足200元，28万人口中有17万农民尚未解决温饱。1986年，被国务院确定为重点扶持的特困县。

李元福家也是尚未越过温饱线的—个。

最近，笔者同县人武部政委一起驱车翻越青岗坪，分水岭和草街寺三座大山，后又徒步登山两个多小时，气喘吁吁地来到李元福家采访。

—进门，热情好客的女主人又是沏茶，又是找烟，—阵忙乎，连走带跑地去喊在地里劳动丈夫。这时，从旁边一间屋传出来老人和孩子的欢笑声。我们进屋—看，原来是李元福的小女儿芳芳和火塘旁一位老人玩得正开心。只见小芳芳围着老人时而左藏右躲，时而扑进怀里，一老一少其乐融融。

这位老人就是李仁清，他衣着整齐，身子骨硬朗，虽双目失明，但头脑尚为清楚，我们便和老人攀谈了起来。

正说着，李元福夫妇—前一后回来了。

（二）

4弧残老人是如何来到这个家的，事情还得追溯到1987年的夏天。

一天，新婚不久的李元福到临近的四川省通江县铁溪区赶集，回来的途中，听到几个村里正在议论：

“前坡五保户李仁清老汉，好几天都没见出门了。是不是病死在屋里了？”

“他这种孤残人，就是死在屋里也很难知道。”

李元福听罢，便专程绕道来到了李仁清家。　

当他推开仁清老汉家的房门，只见屋里锅凉灶冷，四壁破烂不堪，许多大小不等的蜘蛛，正在丝网上来回爬动。桌子、凳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房在就像好久没人住过似的。老人瘦骨嶙峋，面色蜡黄，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不断地呻吟。

看到这—切，李元福这个五尺男儿难过得流下了眼泪，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形成了。

他把白天听到的，看到的，都一五—十讲给了妻子。妻子宋万秀也是善良人，同情的说：“老人无依无靠，生活得这样艰难，实在太可怜了。”李元福见她说这话，心里暗自高兴，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门了，便接着妻子的话碴，吐露了打算把李仁清老人接到家里来照顾的想法。宋万秀—听就火了。“你疯了，那是70多岁的残疾老人，万一有个—差二错，我们怎能说得清？再说腻味都有父母，还有未成年的弟妹及子女，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还去装大！”

深深了解妻子的李元福，对此再明白不过了。作为心底善良的妻子，平时尽管对五保老人也很操心，但现在要收养到自己家里，毕竟和过去是两回事，一旦收养到家，就人为地给家里增添—份拖累，而经受这份拖累最直接的又莫过于妻子。

又一个晚上，李元福旧话重提。妻子宋万秀知道丈夫认准的理儿，九头黄牛也拉不回来，只好点头依从了他。

（三）

李元福收养孤残老人的事传开后，却接二连三的引来了许多“麻烦”。

盛夏响午，骄阳以火。

本村五保户李仁坤、陈徐英夫妇，相互搀扶着来到李元福家门口。

他们一进门就哭诉着说：“元福呀！我们没儿没女，你就行行好好，若不嫌弃也把我们收留下来吧。”

两老人的请求，可真让李元福犯了难。他们一个患有严重眼疾，双目近似失明，行动不便；—个走路一瘸一拐，见人只会傻乎乎的咧嘴憨笑，生活不能自理。对于这对夫妇，李元福过去可没有少关已过。他家一旦断了油盐，李元福就主动送上门去；每年抢种抢收他都要帮助到底，安排其生活。

如今，一对老人央求门下，李元福自己又不富裕，供养那么多老人，行么？

他想：如果这两位老人也收留下来，将意味着加重自己的负担，不答应吧，又看到两位老人时常缺吃少穿，不忍心冷了他们的心，他只能对老人说：“你们先回去，待我安排一下家里，我再来接你们。”

老人一走，屋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尤如平静的湖水投进—块石头，在家里引起了波澜。

年迈的父母指责他：“没有金刚钻，乱揽瓷器活，你答应了人家，却不考虑自己的困难。”

弟妹极力反对说：“收养五保残疾心有政府，有民政部门。你信口开河，自讨苦吃，真不知道你是操哪份心”

妻子这次也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不先同家里商量商量，就自作主张……”

李元福知道大家的心情。开始，他只听不说，待大家的怨气发泄过了，他先是歉意地向大家笑了笑。然后，心平气和地开导他们：“咱这里还很贫穷，光靠政府一下子也照顾不过来。我们家的日子还能过得去，五保老人又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照顾一下，也给政府减轻一点负担。人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谁也不敢说—生中不要别人的帮助。人生在世，多积德行善，做到德在人先，利居人后，不能只想自己。”

为了不让父母和弟妹过多的受累，1987年8月的一天，李元福毅然带着妻子儿女和收养的李仁清老人，离开亲生父母，住进了李仁坤那一间半破房，也就是现在居住的地方，开始了他们新家庭生活。

（四）

一年后，村里50岁的哑巴、痴呆人李洪忠的父亲去世，留下了他孤苦伶仃的一人。

一个不能生活自理的哑巴，从此生活失去了着落。他蓬头垢面，身穿破衣褴衫，背披一块塑料薄膜，头戴一顶烂草帽，时常四处游荡，过起了流浪生活。

乡、村干部见到这种情况，焦急万分，多次召开干部会和村民会，商讨哑巴今后的供问题，都以“瞎子点灯白费蜡”而告终。

“哑巴又呆又聋，脾气古怪，不好管理。”

“咱家贫穷，负担不起只会吃不会做的人。”

“这种人，不是我们平台老百姓管的事，而是政府、民政部门管的。”

无可奈何，乡政府商量后只好给聋哑痴呆人李洪忠购买了一些生活用具，让他独立生活。

谁料到，在一个月之内，哑巴李洪忠三次砸烂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还把自己的住房拆了当柴火烧。

乡民政助理员蒲荣得知此事后，反复想了好几天，也没得出个万全之策，只好厚起脸皮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看李元福家商量，话才开口，李元福就知道了来意。

看到乡干部为难的样子，想起哑巴的生活状况，考虑到自己的负担，李元福沉思了片刻，咬了咬牙说：“我不能眼睁睁的把哑巴李洪忠拒之门外，你放心，只要我有一碗稀饭吃，就少不了哑巴的—碗稀饭，哑巴我答应收下了！”

民助理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即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是真的，哑巴我答应收下了。”李元福斩钉截铁的说。

（五）

你也许认为，李元福家业大，是个富有的家庭。其实不然。

铁佛村距县城90多公里，西南两面与四川省通江县接壤，主产粮食有玉米、小麦、土豆、红薯和少量的水稻等。“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是该村地理环境的真实写照。

这里由于受自然条件的制约，即使丰收好的去年人均纯收入也不足300元，不少农户被列为重点扶持对象，李元福家也在其中。自他收养了四位老人后，国家虽然给每位老人每月供5元钱，5公斤苞谷，但一是粗杂粮，二是数量少。为了留住老人，为了解决一家8口的吃饭问题，李元福夫妇一下承包了24亩“挂牌”地。

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精心劳作。尽管这样，广种薄收和一家人之需的矛盾依然突出。几年来，其他农户有时还卖一点余粮，而他连一颗也不敢动，每年杀两头大肥猪一两也舍不得卖。他总想，八口之家没有粮食不行，老人没有油浑、营养跟不上更不行。夫妇俩平时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合理安排家里的日常开支，尽最大努力搞好老人们的伙食，改善老人们的居住条件。

随着家庭成员的增加，一间半房子显然更紧张，住房顿时成了大问题。于是，从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李元福，一下向亲戚朋友借款1500多元，开始着手盖新房。

在乡、村领导和父老乡亲的支持帮助下，1989年，三间土木结构的新瓦房盖起来了。李元福还给每位老人做了新衣，添置了新被褥，他和妻子孩子却依然住在旧房子里。

听说老人乔迁新房，简池派出所干警专程赶来，义务给老人拉线安装上了亮堂堂的电灯。

县民政局为解决老人的娱乐、洗衣服和犁地等问题，送去了收录机、洗衣机和一头耕牛。

区、乡、村干部和村民们也前来祝贺，当大家看到眼前的一切，都赞誉道：“李元福家成了真正的新家了。”

采访时，我们参观了老人们的住处，那里—件件衣服放置有序，一张张床铺干净卫生，房间里窗明几净，若不是亲眼目睹，很难相信这就是五保残疾老人的住房。

（六）

说起这个家，的确不是一个普遍的家。

且不说老人们的衣食问题，就是看病也要他们自己送，而让他们最费神的莫过于痴呆聋哑人李洪忠了。

他平时总是疯疯癫癫，喜怒无常，饭菜稍有不顺心，在舀饭时不是甩碗就是砸锅，常常气得李元福的妻子掉眼泪。后来，他们除了尽量做些哑巴喜欢吃的饭菜外，考虑到其他两位患有眼病的老人用餐方便，就干脆做了个大圆桌。每顿吃饭，老人、孩子们入座后，夫妇俩如同饭店的服务员，将饭菜逐个给端到面前，然后李元福坐在哑巴的身旁，象孩子一样地专门照管，还把好菜拔到他的碗里。

哑巴还有个令他们更为苦恼的事——夜游。刚来时，他每天晚上睡到半夜，不是在房子里粗粗气地呼喊，就是抱起被子钻山人林，随地而眠，夫妇俩曾几次在漆黑的夜里，打着手电、火把满山遍野地寻找。

哑巴的夜游症一度使李元福焦虑不堪，他在万般无奈时，最后只好跟着哑巴睡。为了能改变李洪忠的睡眠状况，李元福整夜陪在他的床前，每当李洪忠犯病时，李元福就比比划划地耐心安慰他睡觉，有时折腾得李元福彻夜难眠。就这样，他以质朴的情，以无限的爱去对待一个残着，真让人心动神驰！

夸元福的行为，人们说法不一，有的说他善良心好，也有的说他傻得出奇。

不论人们怎样评说，李元福义务赡养4位五保残疾老人和以赤诚的心温暖他们、关心他们、照料他们的事迹，赢得了上级组织和群众的赞扬。他先后被汉中地委、行署和陕西省民政厅授予“敬老好儿女金榜奖先进个人”、“全省敬老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