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市场的选择

本报记者郝振宇

1994年12月6日下午，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一纸裁定：国有西京针织服装厂宣告破产。该厂从而成为西安首家宣告破产的中型国有企业。耐人寻味的是，这家企业当年创办之初也曾出了一个第一，由于纺织部投巨资建设，企业曾一跃成为西北地区最大的制针企业。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星转斗移，如今拥有在职职工419人，退休职工138人的西京厂经济效益连走下坡，累计亏损已达911万元，外债达1389万余元，美元债务42.1万元，超过该厂固定资产净值的470%，真正的资不抵债，难以维系！于是市场优胜劣汰的无情铁律显示了其公正无私的面孔。

西京厂破产引起了震动，影响到了社会各个层面。作为纺织企业同行的一位经理即坦言西京破产对其震动很大，市场无情，若不抓好内部管理，把生产经营搞上去，破产的厄运也许下一个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国企领导触动不小，集体企业头儿们也同样耿耿难眠。一家集体企业厂长说，人家是国有企业，经营不好都要破产，我们集体企业在竞争中面临的形势就更严峻。

经济界人士对该厂破产倒显得有些处乱不惊。一位资深的经济工作者认为，在西方，企业破产是一个极普通的正常现象。因为西方经济学的“企业死亡”理论认为，企业也象人的机体一样有其生老病死、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在一个成熟的市场经济国家，企业破产率约在1%左右，而我国企业的破产率目前仅有万分之一左右。这并不是因为我们企业都经营有方，而是长期进入了一个思想误区所致。

对西京破产感受最为痛切的莫过于西京厂职工。尽管企业效益差并非一日，从去年后半年开始在职职工都没领到工资，退休人员有3个月没发退休金，不少人三四年前的药费条子还在口袋里装着，大家对厂子早没了盼望，但“破产”二字一出仍不啻一声晴空惊雷，令大家一时难以接受。

72岁的退休工人牛长庆听到厂子“破产”时老泪横流，这位在西京厂还是手套厂时就参加工作，当了30多载钳工的老工人忧怕的不仅是晚年的生活所倚。他说眼看自己一生与大伙一砖一瓦砌成的房子坍塌，毕竟是一桩痛心事。

同是72岁，同样是为企业劳作一生的退休工人王更兴最担心的是眼下生活问题。他一家祖孙9口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孙子有残疾，眼下仅靠老伴每月60元生活费度日。这几年效益不好，节省得连菜都舍不得买。有类似想法眼下生活困难的何至王师傅一家，由于西京厂远在郊外，父子、夫妻、甚至几代人都在一起的情况不下几十家，如今一损俱损，尽管市工会已拨下了3万多救济款，有关部门也正在按政策实施破产保障措施，但大伙的日子也着实不易。

始而惊愕，继而愤懑。法院、劳动、国资管理等部门组成的破产清算组进厂工作后，职工们觉得有了倾诉的地方。这些天来厂里设立的接待站人来人往。职工们除询问出路、了解政策外，还纷纷反映企业存在问题。他们普遍的呼声是希望借破产过程中抓住企业破产的症结，给社会和职工一个“说法”，“不能厂子破了，亏了职工，富了个别人”。

企业破产难，难就难在职工的出路上。西京厂职工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按照现行规定，破产企业职工的安置出路主要有四条：转业培训、介绍就业、生产自救、劳务输出。同时政府也鼓励破产企业职工自谋职业。在厂办公楼四楼，我们见到了破产清算组副组长董生义。他介绍说清算组刚开始搞财产清理和债务债权登记，首次清债大会将在3月份召开。职工安置工作将在清债之后进行。

现在，在西京破产职工中抱着自救念头的人也不少，有一技之长的开始为自己另找门路，不少女工在服装市场支起了摊子，有的给人家当上了帮工，据说还有搞饮食的。前文提到的老工人王更兴的儿子文化不高，身体还壮实，便蹬上三轮车进城为人“拉脚”……。

市场是公正无私的。我们的企业正面临着它的选择，我们的职工也面临着它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