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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1995年06月20日

陕西工人报第3版 中国的粮食问题 老柯 电脑说:“好像是铊中毒。” 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广告 日机轰炸商州城纪实 广告 广告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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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版
03

日机轰炸商州城纪实

文/屈超耘

从1937年冬起到1945年夏,日机几乎每天都要数十架次地由北至南而又由南至北地在商州上空飞行。1941年农历10月15日,日机猛然对这座小城轰炸,造成山民死伤6人和数百间民房被毁的悲惨后果。

那天,一代名角吕耕山正演《孙夫人祭江》,十字口的警报拉响了,紧接着打有膏药旗印记的三架日机。忽然由北至南飞来,飞得特低。慌乱的小城民众,连忙躲避,一架“黑老鸦”从后追上,机翼几乎撞到了树梢。接着,咚、咚、咚,连续掷下三枚燃烧弹,一着地,无数的火球向四处滚散,顿时整个山城火光冲天。一名叫安娃的以钉眼镜为职业的中年人,被炸得血肉横飞,头足分散,叫人惨不忍睹。一个叫郭福之的青年人被炸倒饸络担旁,浑身是血,一条腿骨被炸断。在饸络担邻近,还有一个少年被炸倒,血浆四处飞迸。与此同时,离炸弹中心稍远处,更有多名男女受伤。经过紧张的抢救,青年郭福之的腿截掉,成了终生残疾;小学生张虎文全身落下10多处伤疤;其它几名虽然伤被看好,但一逢天雨,就心跳、耳鸣、浑身发疼。

如今,在当年日寇空袭中身死的安娃,坟头的树砍了一茬又一茬;被炸断腿的郭福之老先生,也于数年前逝世;被炸得全身落满伤疤的张虎文和头部受伤而现在台湾过退休生活的狄俊德先生,也早已年过“花甲”。而在轰炸中受惊恐的男人女人,多数已儿孙满堂,垂垂老矣。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的前夕,笔者走访了一些亲身经历者和他们的亲属。

李叔昌先生询问了笔者来意后,犹如讲刚才发生的事一样,说:

那天是农历10月15日,我正在背街小学念书。警报忽然拉响了,老师、同学们便一齐往北门外跑。这时,三架日机就在头顶冲过,飞机的声音很大,能震聋人的耳朵。我刚跑到雷家沟口,就听见城里咚咚咚连续响了三声,一个老师说:‘日机扔炸弹了,赶快趴下。’这时,城那边升起三个昏黑的大云团,整个城里一片哭喊声。

“警报解除以后,我又连忙往城里跑。这时,十字口周围一片惨状,听人说炸弹炸死了好几个人。安娃的尸体已被拉走了,但石头路上全部被血糊成了浆,那只小小的眼镜担子,全被炸成了碎渣渣。而十字口周围的房屋,这里炸飞了门窗,那里炸倒了墙,成百间没有一个完整的。整个城里,哭声震天,看到这种惨状,不知是谁大声呼起了口号:‘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接着,周围人都呼叫起来。”

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巷土路,不知转了多少圈,我们终于在一个浓荫覆盖的小院里找到了张虎文先生和他年已九旬的老妈妈。张先生65岁了,一听我是了解当年日机轰炸商州城的事,顿时变得沉默起来,然后便带着巨大的悲痛,缓缓地说了起来。

我是受害者,虽然捡回了一条命,浑身却留着10多处伤疤。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上三年级的小学生,警报拉响后,别的学生都往北城外跑,我家在莲湖畔住,心里很想我妈,便独自一个往南跑。刚跑到十字口郭福之的饸饹摊跟前,三架日本飞机就飞过了头顶。不远处一个老人喊了声:‘赶快趴下。’我便立即趴到街道右侧的渠沟里,这时又一架日机飞来了,它飞得很低,还没等到我动弹,‘哗’!不知怎的,我就一下子人事不醒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我稍微清醒过来时,已躺在我妈的怀里,接着我父亲和好多大人一起,把我经管着送进伤兵医院。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全身都是伤洞。”

张先生虽年迈但耳不聋眼不花的老妈妈插话说:“罪过呵罪过,我就这么个独儿子,差点被日本的飞机炸死。日本飞机走后,警报解除了,我正准备做上午饭,邻家一大嫂在门口喊:‘虎父他妈,你娃子被炸在十字口了,快去看。’我一听,几乎瘫了,连忙给十字口爬,一看见我娃倒在血水里,赶快把他抱起。我掌柜的和其他人把娃送进医院。经过医生细心检查,才断清娃的左手指头被炸断了,腰、腿、脚到处是伤,有10多处,就是头上没伤。我们母子在伤兵医院住了一二十天才出院,从此我娃全身都是伤疤,逢天变,疼得直抽搐。手是半节指头,我就给他每个指头都缝个套儿,有了套套,才像是个手。”

老人家说到这里,我请求看看张先生的伤疤。他伸出手,四个指头都少一个关节,而整个手腕,发育得十分不好,比另一只手要小很多。当我看了张先生的胯骨时,尽管岁月流逝了55个年头,可那三四寸长的刀口,还呈现赤红色。张先生说:“伤口虽然医治好了,可还经常发疼,我其所以走路不能保持平稳,就是因为胯骨受伤所致。”

郭福之老先生在日机飞炸商州城时被炸断了一条腿,成了终生残疾,却仍挑着一家的生活担子。依然摆恰铬摊,卖炒恰饹和炒油粉。每逢见到他,我总要问一句:“老郭,怎么样?”他笑笑:“行,还马马虎虎。”文化革命前我离开商州城,就再没有见过他。我到处打问,终于找到郭福之老先生的家时,接待的是个年轻妇女。我问她老先生的什么人?她说是三儿媳。我问老先生上哪去了?她说老人家已经去世多年了。我说明了来意,问她能不能找到郭先生生前的照片?“一直在祖宗堂供俸着,你们要,我从镜框里取。”她的手很麻利,很快就把放大了的像交给我。我一看,不是当年的郭福之,垂老的郭福之独腿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我看了不禁感慨万分。

李叔昌先生的夫人王青娥女士告诉我,受伤人数计算得不对,少了一个狄俊德。说狄俊德现在在台湾。

狄俊德,原籍商州城区人,1941年他11岁的时候,也是一个小学生。当日寇飞机轰炸时,他正从屋里往外跑,刚跑到房檐下,飞机就扔下了炸弹。当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老人看见孩子倒在院子,鲜血流满了脸,赶快把他揽在怀里。这时才明白,是炸弹声震坏了房屋,檐瓦落下砸在孩子的头上。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小俊德送往医院。10天过后,狄俊德出院了,但却从此留下了头疼病。每到天气由晴变阴,头部先是奇痒,再就是疼痛无比,天昏地暗。他仇恨日本帝国主义,发誓长大后要参加抗日战争亲手把日寇打回老家去。1945年,他17岁,上初中,便坚决投笔从戎。不久,日本投降。第二年,他转入浙江嘉兴军校学习,1949年去台湾。这时,他已经是海军中校军官了。现在,狄先生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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