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教师几时不穷

热点调查

文/李忠亮

最近，我们走访了教育基础先进县之一的泾阳县几个乡镇。所到之处，每每听到的或看到的件件事情，都使我们的心在剧烈地震动着。

一、有人说他们是“贫穷集团”

如今，我国的国民经济总收入以及职工个人收入都在翻番的增长。然而，据调查，在近几年教师四次重大的调资过程中，民办教师的工资则始终是“按兵不动”。就泾阳县而言，大多乡镇民办教师的工资为月薪60—110元之间。

60元、110元，在物价居高不下的今天到底能买回多少东西呢？到底能不能保障一个公民最起码的生活所需呢？

泾阳县蒋刘乡教师高书霞，自1966年一头扎在民办教师这个岗位上后，一干就是29个年头，三尺教台的拼搏使她早早地衰老了。多半生来，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可爱的学生，献给了伟大的教育事业，而留给她的唯一是一副瘦弱多病的身体。如今，她月工资104元，而这些钱，仅仅能买回不足两袋面。

泾阳县口镇乡教师潘俊华，干民办已25个年头，如今月资94.50元。由于一家人的生活来源几乎全靠他的工资，日子就显得比一般人窘迫得多。如今，他全家人还住在60年代用土坯垒起来的厦子房里，且那房历经风雨残剥，几欲垮倒。他房子除了一个大立柜外，再无别的家具。

程良发，这是口镇乡一个最为贫困村子的一个教师，小伙子今年三十五、六，风华正茂，体材魁梧。说真的，要是他给人卖苦力抡大锨，一天也不少挣钱。可小伙子偏爱教书这个行当，一干就是10年，如今月资76.50元。他们全家住的除了祖先留下的那一孔破窑，就是他结婚时盖的作为新房的十几平方米的一间草棚。

二、可尊敬的一大批“傻子”

以往，人们把读死书死读书的人称书呆子，而如今人们以商品经济目光看问题，更对民办教师有如下的评价：是书把人都教痴了，哪里不挣钱，就偏要守住学校那个歪脖子树上去吊死？傻瓜！

“青年人是不干这事的。”西吊庄校长赵兴学曾向我这么苦诉，“如今，学校里缺人，想在社会上找人代理（民办教师），难死人了。去年一个学期，我校一年级教师就换了5个，最短的还有干七八天的，你好容易磨破嘴皮地请来一个，人家试上几天，拘束严格不挣钱，太苦。屁股一拍：走了！”

这里，有几个傻得使人不得不称颂的事：

口镇中学李建伦等5名50多岁的老教师，严以律己，常带病坚持和学生一起出操上课，他们均都曾有过一次或几次晕倒在操场和讲台上；

口中的几位以叶海兰为首的老教师，长期的风湿关节炎、骨髓炎使他们行动都十分不便。学校多次劝他们住院治疗，他们硬是放心不下教学，始终没去；

一位不肯说出姓名的小学教师，星期天发了高烧，挂了吊针，进了医院，可是，他想到自己那个只有三十几个学生的学校几个年级全凭自己一个人“吹拉弹唱”，他不去，学生咋办？第二天是星期一，他说服妻子，硬是用架子车送自己去为学生上课。

多么可敬的可歌可泣的人之师表！

要是按等价交换的原则，要是按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他们的这种举动，该又是一个新的天方夜谭！他们的天地良心，他们的对教育事业赤诚得发烫的心，又该怎么用金钱去计价呢？

对于这一点，口中的教育主任另有自己的见解，他说，多亏民师们都有一个开明大义的妻子（丈夫），没有他们的支持和勉励，民师这个队伍恐怕早就解散了——因为，你挣的钱，不够你吃饭吸烟喝茶钱，还谈养得了家？

三、人生的价值是奉献

在采访中，我们惊异地发现，在所有骨干教师（特别是老教师）和担任校领导的同志中，要不是因种种原因免试的话，直接考取公办教师的人就不多了。

这是什么原因呢？

文凭能说明一切吗？

教师的主要职责又该当是什么呢？

口镇中学在群雄林立的教坛上独树一帜，他们创建文明学校的事迹上了广播，登了报纸，连姜信真副省长也夸赞他们学校办得有特色。可是，那特色，那成绩后面的酸甜苦辣谁又能体味，而民师们在其中的贡献谁又能说得清呢？

口镇中学教育主任王世杰是个二十几年教龄的教师，如今还是“民办”。他感慨地告诉我：“忙呀！要教书容易，要教好书实在不容易！把一个差等学校从落后突破成了全县拔尖的文明单位，学生升学率从零上升到35%，我就心满意足了。个人的得失荣辱又算什么呢，人嘛，只想到自己，那活得也太没味了。”

高书霞，历经29年教龄的风雨，把她一个年青美貌的女子活脱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她所带的班年年会考全乡第一，她把一切都花在了学生身上，甚至连给他们擦鼻涕、系鞋带、解裤子尿的事她都要动手，而把自己的孩子却扔在一边，哪还有时间去复习搁置了很久而又不常使用的中师教材呢？按她的话说：群众心中是有一杆秤的，只要看到学生成绩好，觉悟高，群众心中满足，咱愿当人梯，就是累死，也值！

目前，就泾阳县而言，初中民师占5—15%，而小学，就更多。就口镇乡来说，192名教师中，民师竟占145名，达76%。而且，他们大都有15年以上的教龄，有一套较为丰富的教学经验。他们大都只讲奉献，谁也没有过多地考虑到个人的得失利害。

四、一点令人深思的现实

几天来，我们的心全沉浸在我们的无私无畏的教师们的氛围中，我们常常被他们奋斗不息的事迹所感动着。

教师们，民办教师们，我向你们致敬了！

可是教师毕竟是平常人，是要食人间烟火的。正如口中校长樊俊峰所说的，他们不但拿的工资少，而且还不及时兑现，有时候四五个月不见钱的面。有的人为了治病，为了买米买面已贷下了“高利贷”，而更多的人则为了买化肥、种籽，给孩子们买衣服而到处求人借债，这叫他们心能安吗？

为了解决民办教师的问题，国家教委也作了安排：2000年解决民转公的问题。2000年，离现在只有5年了，似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可是作为民师来说，他们似乎觉得太遥远了——因为，他们中好多人是熬着饥肠走上讲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