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祝好人皆无数

文/张春阳

某日下午，很冷。我与同事边聊边走，回家里去。活该有事，路中央冒出来一位年迈的老人，拄着根木锨把儿，一走一趑趄。然后便一头栽倒下去。我有些犹豫的工夫，早有人过去，将老人从地下搀扶起来。

都以为老人是一时的不慎，谁知两旁搀扶的人松手后，老人趑趄着朝前没走出多远，又栽倒了。

这回我没有迟疑，急忙撇下同事上前，与另外一位捷足先行的路人一起，将老人搀扶起来。瞧老人的穿衣打扮，绝对是地道的农家老汉。再瞅瞅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估摸着年纪有七八十岁。旁边那位先问上了，大爷，您这是去哪？还能走不？老人感激地点点头，嘴唇动了几动，算是回答。

老人稍稍歇了一下，稳了稳神儿，没事儿似的，拄上那根木锨把儿，又要前行。走出几步，又一次重重地倒下了。

老人被搀扶到路旁的矮台儿上坐下。从老人口中，得知他是从县上村里来城里找儿子的。不想迷了路。只知道儿子的姓名及工作单位。我自告奋勇，答应说送老人一趟。临行时多了个心眼，又特地邀了一位不知姓名的热心人同去，名义上说是路上好有个帮手。

一路无话。个把小时后，搀扶着老人就到了他所说的市内某机床厂。可巧，正赶上厂里十年大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管事的地方，找着管事的人，把大致的情况讲了。谁想，遇着个素质较差的干部，说啥也不管，非让我们把老人带走。一恼之下，我自己直接去找厂长理论。厂长没找到，只好再回去。可好，连那个不管事的干部也躲起来了。不过，厂子门卫值班的女同志满有爱心，知情后，让老人进屋先坐下歇着了。可她毕竟无职无权，爱莫能助。折腾了半天，这天就渐渐地黑了下来。和那位特邀的朋友一商量，认为不如就把老人留这算了。反正，老人是他们厂里的职工家属，想是不会把老人真给撵到大街上去，好歹他们也算是县团级的厂子，不至于吧。

主意拿定，我们又向那位女同志交待了几句，挺放心地走了。

走到半路上，我俩又不放心了：难得一次充好人做好事，万一……呢？又回到了那厂。一看，老人已不知去向。再一问，对方说是厂里派车送老人回家了。这下，我们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刚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果这件事到此为止，这里也就没有再提的必要了。问题是后来。原来那位老人的儿子，几年前就由那家机床厂调入我厂了，只不过与我不在同一个部门，不认识。再往后，老人的儿子与我见了面，说起来才知道，他是在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上班时，意外地在街上碰见父亲的。这就是说，老人在街上挨了一整夜的冻！原来如此！

我记不得老人的儿子是怎样一再对我说些感谢之类的话了。压根儿，我也不图这个。

记忆之中，那位年迈的老人，还是柱着那根木锨把儿，一走一趑趄。但这回是在夜里了。

每每想起此事，我的心中油然而生的是，失望和遗憾。一半为了那位老人最后竟至于流落街头了一夜，一半为了那位冷漠无情的管事干部。或许，还为了我和那位不知姓名的热心朋友。

我说什么好呢？权借两句古诗，略加改动，赠与各位，也算是结尾吧：无言可许一片心，唯祝好人皆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