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与无字碑

若白

三十集电视剧《武则天》播出以后，产生了很大的轰动，这位中国历史上的唯一女皇帝，一时成了人们的热门话题。我向来于电视兴趣不大，没有认真地看下去，据说，剧情基本忠于史实。

对于电视剧的成功与否，自有专家们与观众评定，使我想到的是乾陵前那块巨大的无字碑。乾陵位于乾县北面的梁山上，这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寝陵，陵前左右有两块高大的碑石，左边是高宗李治的功德碑，据说碑文是武则天亲自拟定的。右边的碑石和左边大小相同，但碑上无文，被人们称为无字碑，是为武则天立的。关于这碑为什么无字，历来有多种说法，至今仍无定论。有的说，武则天认为自己功盖古今，不是一篇碑文所能记述得了的，故不写；有的说，武氏是杰出的女政治家，聪明过人，她觉得自己的功过无须自述，留给后人评说，故不着一字，反而尽得风流。我的两位好友曾著文称：“碑上不留字，武则天该是聪明的了。乾陵的游人们，过往的，现在的，后来的，细想起来，我们能有这一分聪明的么？”语意中除了崇敬钦佩之情，似颇有些拜倒之嫌。随便说一句，无字碑并非始于武氏的首创，早在汉武帝就立过了，武氏不过模仿而已。总之，何者为是，恐怕一时谁也说不清楚，只好继续争论下去了。

不过看看武则天的历史，分析一下她的所作所为和身处的历史时代，这碑为何无字，倒是可以揣测出其中一些缘由的。离开具体历史时代，仅仅因为是一个弱女子一反传统的男尊女卑，当了皇帝，“抖了精神”，就感情化地大肆赞之颂之，说她如何了不得，如何聪明过人，未免矫枉过正。男尊女卑固不好；女尊男卑怕也不敢就称是吧？还是回到历史事实中分析一下看。

武则天生于公元624年，死于705年，活了82岁。14岁入宫，先为太宗皇帝的才人，受到太宗宠幸。她也与太子李治有些情缘，因为他们年龄相当。太宗死后高宗李治继位，按宫中规矩，武则天去感业寺做了尼姑。这对武氏来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因为她的目标是权势，是政治，甚至可以说就是皇位。于是她便利用她与太子李治的旧情，充分施展各种阴险狠毒的手段，利用皇后与肖淑妃的矛盾，再度人宫，由昭仪而皇后，渐次参与政事，从公元660年起，辅政高宗25年之久，高宗死后，她以皇太后摄政，废中宗、立睿宗，又以皇帝与群臣之请为由，废睿宗而自称“圣神皇帝”，改国号唐为周，在位16年，杀唐宗室子弟及大臣，立武氏宗庙，还追封周文王为始祖皇帝，并首开告密之风，重用索元礼、周兴、来俊臣一批酷吏，滥杀无辜，使武氏政权充满了血腥味。要说：“小女子抖了回精神”是抖了回，可这一抖却使许多人头落地，九族被灭。最后，宰相张柬之等人发动了一场宫廷政变，逼她还政与中宗，于是中宗复皇位，废周复唐，历史上的武周王朝宣告结束。据《资治通鉴》载，武则天临终遗制：“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对于要不要把她与高宗合葬于乾陵，朝廷发生激烈争论，有人说：“合葬并非古制”，并列举历史为证，不同意合葬。大概由于武三思还握有大权并得到中宗信任之故吧，最后还是于次年5月葬于乾陵，与高宗合葬。

从这种形势来看，这无字碑的无字，恐非武则天的本意，实在是无法写的缘故吧！其难处至少有三：

其一，称谓就是一大难题。称她为皇帝吧，大唐王朝何以续统？李唐天下怎么冒出一个武周皇帝？称皇太后吧，武氏不仅是“圣神皇帝”，而且取销了大唐国号，立国号为周。

其二，武氏的历史也不好说，因为她既曾是太宗皇帝宠幸过的才人，又是太宗儿子高宗的皇后，按封建伦理来说，这实在是讳莫如深的事，而且即使武氏在朝时，此事也是朝野非议的话题之一，她自己也清楚，因此，还是不说的好。

其三，武氏的功绩也不太好说。虽有文治武功，但在用人上良莠不齐，尤其倡行告密，延用酷吏，大批虐杀无辜，世人口碑不佳，恐怕她自己也感到在她身后舆论难于一律。因此，许多大臣不同意把她葬于乾陵，没有“古制”只是个借口，要害怕是怀疑她有没有资格的问题。

立碑之事，武氏是否有“遗制”，史无记载，因此，说她在此事上“美明”、“谦逊”、“明智”，都未免妄断。要说“聪明”点，恐怕还是中宗和当时的辅佐大臣们真的在此事上“聪明”些，立个无字碑，什么也不说，倒是比较妥当。不过，一代天子庙碑无字，留下一则趣话，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