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散文)
刘三余
离不开自己的手。
这个意识,是从丈母娘乘长途汽车回农村老家的小事上触发的。怕小偷偷,问她车票钱放在哪里?她笑道,有办法呢——把车票钱攥在手里。一家人恍然大悟,说这果然是个万无一失的办法!转念又想,手作为担此大任的“唯一”,却因了人们对它的熟“使”无睹,于不经意间便被“办法”遮掩了。就像国人为乒乓球健儿挥拍潇洒世乒赛而鼓掌叫好的时候,有几人能意识到,他们的赫赫战绩和我们的高兴,都是借助于“手”来表现和完成的?就连鲁迅笔下的幻想者,离开地球也要用手抓起自己的头发。
想这人类文明的诞生,当是以“人猿相揖别”为标志的。“手”对“爪”的意味,是自由与飞跃;“手”对人类文明,则是创造,是掌握,是传递,是扬弃,是“得心应手”,是永远的如牛负轭。迄今为止人类的一切活动,如远古金字塔,如现代宇宙飞船,如尖端科技电子中质子、中心的捕获,如芸芸众生的“土里刨食”,如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红楼梦》,无不留下手的印记。现代科学证明,在人的大脑分工图中,指挥手的区域位居第一,其作用正如人们所赞誉的那样,手是“大脑智慧的门户”,“人体的第二大脑”。
遗憾的是,当手向人类供奉上愈来愈精美的文明之时,人的劣根性也借此疯长开来。人的感官享受与占有欲就像愈饮愈渴的海水。有人曾开出了这样一笔“世纪遗产清单”:84万平民和军人死于战争;数万个核弹头为人类自己终于制造出了集体死亡的工具;10多亿公顷的森林变成了平地和沙漠;几千条污染的河流和几百个污染了的湖泊;还有350万块宇宙垃圾。所有这些“遗产”,又哪样不是经过我们的双手清点?一个亿万斯年才生成的地球母亲,已被扒弄得瘢痕累累,满目疮痍。当人类的手被贪婪被无知的自大所控制的时候,这样的手岂不比童话中大灰狼的利爪还要狰狞千万倍?
大灰狼不曾毁坏森林里的一草一木。
人和自己的手会一起堕落下去吗?泰戈尔的回答是,“每一个孩子出生时所带的神示说,‘上帝对于人尚未灰心失望呢’。”如此看来,这位上帝的最大仁慈,恐怕莫过于对于人类无言的耐心与大度。正直勤劳、智慧勇敢的手,愿多多益善,贪婪邪恶、狂妄愚昧的手,愿少愿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