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句”断想

文/唐锟

汉字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据说难有任何一种文字能与其神奇魅力媲美。但其绵亘悠长的“无标点”历史却留下不尽的遗憾，表意效果大打折扣。单靠读者“断句”功夫难免“断”出雅趣“断”出笑话甚或“断”出是非，至今许多仍成为现代人饭后茶余的谈资。在汉字进入严谨规范的“有标点”的今天，“断句”现象亦真亦幻，仍不时碰撞出耐人寻味的“篇章”。

幼时家有一白瓷茶壶，冰洁玉润的壶身清秀隽丽地书有五个汉字：“可以清心也”。当你细品佳茗香醇盈腮之时，那五个字辐射出的神奇魅力令你拍案叫绝。这五个字不论从任何一个字读起均可读通且各具意蕴。依次为“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　“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把杯在手，断句回文，茶雾袅袅间雅趣顿生，不由得嗫吮人怡然陶醉。

由此断句回文遂使我想起现代人一事：那年某企业举行职工运动会闭幕式。“第一把手”拿着秘书拟好的三页稿纸的《闭幕词》讲兴大发。国际国内天文地理地边翻边读边讲。第三页讲完，此公竟又翻到第一页边翻边读边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此公竟然对其重复讲稿毫无察觉，听者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最后同样还赢得热烈掌声

你说，同样是文字转圈轮回，此“转法”何雅之有？乍听不免哂笑一回，俄顷便感触苦涩难耐了。

一财主为儿子请塾师。有先生前来谋职，写下伙食要求：“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一碟青菜足也”。吝啬的财主连声称善。第二天用餐时，只命家人端上青菜一碟。先生质问财主，财主说有字据为证。先生朗朗有声：“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一碟青菜足也。”竟要的是两荤一素！财主顿时傻眼。

此桩“公案”，恐怕让现代文明之法律也一筹莫展。应了秦腔《三滴血》中晋信书那句唱腔：“你二人说的都有理。”按说，时下文字表述是非双方“都有理”现象该消声匿迹了。但是，浮躁喧嚣滚滚红尘不乏“都有理”现象。且文字更简洁更精粹更胜古人一筹也更能捉弄人。古城街头，瓜摊写着：“一块一角”的价目牌。食客以为一块西瓜一角钱，而卖主却是一块钱卖一角西瓜！在某汽车站出口，卖葱花饼者标价：“一块八角钱”。顾客以为一块饼八角钱，卖主却是一块八角钱一个饼（卖布料也有类似手法）。买家如若争辨，卖家便凶相毕露：“怎么，想练练？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买家只好自认倒霉。

“古为今用”出如此狠毒凶险，那位先生有知。惟有自叹弗如；那位财主有知，难免一身冷汗。

三

相传有个书生，黄昏时分入山遇雨，投宿一人家。家人有意拒绝，便写道：“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本意是不想留客。这位书生看罢，念念有词：“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赶忙拜谢。主人一时无可奈何徒有苦笑。

古之山村民风淳朴，让人家人雨天不留客自有难言苦衷。而书生设身处地进退两难，断句“断”得山民之“逐客令”成“欢迎词”，恐怕亦不得已也。

如今，断句取义为我所用者堂而皇之大行其通赴“书生”后尘者众。就说“公吃”问题吧。国家“六令十审”（比三令五申大一倍都不止）不许公款大吃大喝，但众头目“书生”意气风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海吃山喝我行我素。后来只准“四菜一汤”，结果好多地方超大瓷盘成了抢手货。最近，中央严令限制乘坐豪华轿车。但乘坐的“书生”们买一辆政策允许的17万元桑塔那，然后进行豪华内装：加装电动摇窗机，中央控制门锁装置，高级CD影碟音响、电视、小型冰箱、空调，真皮座套、进口地毯以及美国加宽轮胎等，一装璜车价达40多万！上级检查，桑塔那还是那桑塔那，没有违犯用车规定。乘坐者优哉悠哉，好不得意好不快活。这类“豪华享受，符合规定”的笑话，真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