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灾难
张绪田
时下,品味灾难已蔚为大众传媒的一大景观。某地发生一起特大车祸,三对青年男女不幸丧生,这本是件悲痛的事情,但一些报纸和刊物以很快速度将此事转变成了带有桃色的休闲文化,专供那些饭后茶余无事可干者消遣解闷的谈资。
世纪末的大众传媒固然具有多样化的社会功能,但其主导倾向则是休闲。这种休闲绝不仅仅意味着享受一种单调的宁静,更意味着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最大限度地使神经兴奋起来。说穿了就是具有寻找欢乐和刺激的性质。所以,处于休闲状态的人们更加期待异乎寻常的事情发生,先是男女绯闻,后是某凶杀案,继而是某官员的贪污受贿等。由于每个人所能亲自经历的奇异事件毕竟是有限的,因此,人们只能指望日益具有全能色彩的大众传媒来满足自己好奇的欲望。好在一些大众传媒不负众望,你想要什么,它就毫不吝惜地提供什么,于是源源不断地将国际国内所发生的一些奇闻轶事和骇人事件制成快餐,供一些人品味和吞食,灾难性事件则是休闲文化的佳肴。记得前些年,某地发生一起坠机事件,许多人闻讯赶往现场,他们并非是给遇难者去送爱心,也不是总结事故的教训,而纯粹是为目睹灾难,品味灾难,然后去“炒”灾难,于是在他们的笔下便出现了事故的现场——“一条血肉模糊的女人大腿挂在树枝上,一对男女尸体紧紧地抱在一起……”这岂不是在幸灾乐祸吗?
人一到世上就有求生的本能,所以对灾难的态度也是暖昧的,并不希望任何灾难向着自己走来,但如果在他们和灾难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墙壁时,他们又总喜欢以旁观者的态度细细地品味它。人们恐惧灾难的原因主要是它会造成死亡,而人生只有一次生命,任何人都无法去体验死亡的滋味,但好奇心又总使人顽强地去体验那些不可体验的东西,就象你越是宣传吸毒的危害如何大,就越会诱发一些人跃跃欲试的心理。当人们体验不到死亡的滋味时,便借助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灾难来间接地品味死亡。这种欲望既能使人们在庄严和悲壮中反抗灾难,获得战胜死的感觉,又会使人们对发生在别处的灾难产生出一种畸形的期待感和欣慰感。
由于文化走向极端的休闲化,故而造就出了一批“灾难发烧友”,书要看带“血”的,影视要看带“色”的,大街上若遇打架斗殴的场面,少不了一大群无动于衷的围观者,更使人难以容忍的是,五十多年前,日本侵略者制造的那场C震惊中外的“南京大屠杀”,有良知的中国人一提起此事,就义愤填膺,怒火中烧,但这一悲惨历史,却成了一些无聊文人尽情品味灾难的素材,他们纷纷打着揭露日军暴行的幌子,大肆渲染日军如何野蛮地奸淫妇女,中国人如何羔羊似地任其宰割。不难看出,这些人是带着欣赏者的心理来品味那场灾难的,这样说似乎显得有点残酷,但真正残酷的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事实本身。
任何灾难对人类对社会都是不幸的,如果把别人的不幸当作自己消遣和娱乐的休闲品,这种倾向发展到极致,人必然丧失同情他人的能力,成为一种麻木的冷血动物。无论产生这种现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灾难。因此,当人们都希望社会献爱心的时候,不妨先调理一下自己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