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船山词咏皮影戏

文/弓保安

明清之际的王夫之，既是大学问家，又是大词人。明亡时，他曾起义阻击清军，后见复明彻底无望，便归隐衡阳石船山，人称船山先生。一日晚，他偶观皮影戏，感触颇深，便含愤写下了题为“咏傀儡示从游诸子”的《卜算子》词：“也似带春愁，却倩何人说？更无半字与关心，吐出丁香舌。红烛影摇风，斜映朦胧月。铅华谁辨假和真，皮下无些血。”

傀儡，指皮影戏。诸子，即诸位门人弟子。王船山写这首词就是要揭露投降变节者的真面目，并让门人弟子看，以教育他们。词中的皮影形象，是一个涂脂抹粉忸怩作态的女子。在词的上片中，那幕布上的女人影儿，也像带着春愁，但含愁的语言，却请谁来代说？说的话更无半个字，与她的真心相关，却忸怩作出媚态，轻轻地吐出舌尖。在词的下片中，先写红烛照幕光影被风摇动，幕布上斜映着朦胧的月，勾勒出皮影戏演出的幽美环境，以及皮影在这一环境中的朦胧特点，为下面作出铺垫。紧接着，说那皮影人儿涂脂抹粉，谁能辨出假和真？这真假难辨，一方面因为在朦胧的月色下，一方面也因为皮影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最后一句，直接点出皮影儿“皮下无些血”，完全是假人。很显然，这首词每句都含着讽刺，并不是正面咏皮影。因为如果正面咏皮影，就只写皮影生动逼真、维妙维肖就行了，用不着通篇极力突出皮影似真而实假的特点，更用不着在上片以贬意极强的“吐出丁香舌”来写皮影形象的媚态，并在下片以“皮下无些血”直斥皮影形象的没有人血、没有血性了。可以相见，当明亡之际，多少原来自命清流的明朝达官，摇身一变成了满清的新贵，却还惺惺作态地说着不忘明朝的话，这在有民族气节的王船山看来，是多么无耻啊。王船山对这些人的鄙视和憎恨，便凝成了这首讽刺诗。

这首诗是很短的小令，写的又是皮影戏这一微小的题材，但由于作者赋予了它重大的社会内容，就突破了题材的局限，使得小词反映了大主题。并且，这首词虽然语含讽刺，但不直露，而是溶入具体的描写之中，溶入皮影形象自身的特点之中，这是值得我们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