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当了一回儿子

文/刘俊华

那是1948年，在解放战争开始大反攻的日子里。我们县大队得知城内敌人要出城抢粮，便连夜出发，从十几里外的住地，在夜深人静时分，人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距县城几里路的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

正当天亮之后，我们准备投入战斗时，我却闹起肚子，上吐下泻痛得要命，而且越拉越厉害，赶吃早饭时，竟连站也站不起来了，领导决定将我寄托到老百姓家。找了一户山坡底下村口偏僻处群众基础好的人家。这是一家贫苦本分的种田人。全家五口人，老大爷、老大娘和一个儿子、儿媳、—个小姑娘。儿子被国民党几年前拉了壮丁，至今不知下落生死不明，于是我便充当他的小儿子，以逃敌人的搜查。

为了防止敌人反扑过来，搜查时好有个准备，装得象一些，不漏出半点破绽，老大爷把全家人叫到一起，彼此见了面，相互作了介绍，明确了各自身份。又让每个人当场都作了练习，我将大爷叫爸，将大娘叫娘，将大嫂叫桂花嫂，将小姑娘叫玉芳妹。玉芳叫我二哥。彼此叫了几遍大爷还放心不下，一再叮嘱：“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千万马虎不得，弄不好就会出大事，一定要谨慎从事，保证小刘同志的安全，做到万无一失。”

大约中午时分，村口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而且越响越激烈。我清楚地听到打飞的子弹头带着“吱扭一吱扭”的呼啸声从房顶飞过。敌我交火后，老大爷全家跟我一样紧张不安，每个人的心都悬在胸口，七上八下，老大爷一边在门口放风，一边通报消息，大娘一直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坑上，大嫂和小妹也象热锅上的蚂蚁，出入不安头上直冒汗，不是给我送水服药便是倒便盆。

我虽躺在被窝里，可心里格外紧张，我要是有一点力气，我会立即爬起来离开大娘家，可我试探了几次，连坐也坐不起来，全身没一点力气，稍一动就天旋地转眼前金花飞舞，又只好躺下来。大娘见我不安稳，知道了我的心思，便叮嘱我说：“千万别胡思乱想，一切按刚才说的办。”

就这样提心吊胆过了有一个多小时，村外的枪声渐渐停歇了下来，而且越来越稀，越来越远，最后完全停了。过了好一会大门外响起了一阵说笑声，班长和老大爷进来了，说城里出来抢粮的敌人一个小队，没能反扑过来，被我们打败缩了回去，我们取得了整个战斗的胜利。

一场虚惊过去了，我和大爷全家人，这时才长长地喘了口气，一颗悬在半空跳动不安的心，终于哗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