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一个史实说事儿

雷钟哲

如今，说一亩地能产36000斤粮，恐怕没人相信，但如果把时间倒退37年，相信此说的大约不是少数，要不，中国第一大报《人民日报》，就不会在1958年8月13日，通栏刊出《早稻亩产三万六千九百斤》的特大新闻。

据章跃兵的回忆文章说（见《西北信息报》95.4.21），1958年，湖北省麻城县白果区麻溪河乡建国第一高级农业合作社主任王乾成，在当时浮夸风的吹拂和满天“卫星”的炫耀下，组织社员，将七八亩稻田里已成熟的稻谷连蔸扯起，移到一块一亩多的水田里。之后，在收割、晾晒、过称的过程中又偷偷把别的谷场上的谷子弄来，加上重复过磅，一夜之间，就制造出l.016亩产出干谷37547斤（亩产36956斤）的“神话”。

这一“世界纪录”，很快被县、地、省、中央四级党报作了报道。前苏联《真理报》还转载了一幅四个小孩站在该社稻田谷穗上跳跃的照片。王乾成乃至整个麻城县，立马名扬世界，出尽了风头也吃尽了苦头。

我所以把这件旧闻引入文字，是缘于现时一股似曾相识的歪风又沉渣泛起，成为改革大潮中的一丛泡沫。且举几例，以资佐证。

河南某县乡镇企业局，上报1993年乡镇企业总产值为48，85亿元，但实际为35.68亿元，虚报水份达27%；辽宁某县企业主管部门无根据地将所辖某乡镇企业上报1992年1032万元产值，改为3857万元；而山东某市属企业1994年前5个月累计产值，上报数为实际数的58倍！去年6月6日，《中国信息报》还对一个“官出数字”的典型做了报道——河北省巨鹿县在某些领导和县经委、统计委的共同操纵下，该县1993年的工业总产值由比上年实际下降5.7%，魔术般地变为增长4.9%，成了一根弹性极大的“牛皮筋”。

以上几例，真让曾饱受浮夸之害区区如我者，又感到了丝丝寒意。

浮夸无疑是一种腐败，它的成因，颇值得玩味再三。首先，浮夸之所以浮夸不止，肯定会给浮夸者带来好处（至于会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危害，他是不会管的）。前面提到的那个王乾成，就由社主任升为区委副书记、区长，还被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现今的浮夸者，恐怕也受到荣辱升迁或其他个人利益的驱动。其次，官僚主义为浮夸风的兴盛，提供了赖以存在的基础。现在的一些领导，很少去基层实际调查，只靠听汇报看报表发号施令，倘再好喜不好忧，浮夸风呼呼而来实属自然。再则，法纪不严，浮夸本身便具有极大的传染性。

浮夸既是腐败，浮夸之人便不是耿介正大之士。可叹的是，一些胡吹冒撂不办实事专司云山雾罩巧舌如簧的人，还巍巍然坐在领导的位子上，以致常常“他在台上说人，人在台下说他”（恕我剽窃一幅漫画标题）。这种人存在一天，想根除浮夸以至别的腐败，怕也是难。

很有必要回顾一下浮夸风带来的灾难。当年建国一社因虚报产量超卖了大量粮食，接着又“鼓足干劲生产，放开肚皮吃饭”，再下来是三年自然灾害，建国一社河北垸的400多口人，饿死了70多人。想必无须赘言，如若浮夸风卷土重来，谁又能保证不受其害？

制止浮夸，是新形势下反腐败斗争的重要内容，是领导机关正确决策的前提和条件。以我愚见，只有给吹牛者“上税”（依法惩处），才能蔚蔚然然出徐徐清风晶晶莹莹出冰清玉丽来，否则，牛皮吹破天，还以为是吹牛者的政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