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
文/卷儿
拆阅南国的信笺、不经意间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眼即望去,却是四片火红的枫叶,如生命般释放着光彩。想不到已到不惑之年的梅姐,竟也如此纯情,浪漫。
梅姐是我在北戴河参加文学笔会时认识的,在别人眼里淳朴又不起眼的。无论走到那里,都兀自一人,偶然有工作人员陪同。初次接触时,才知道她患过重病,治愈后却不能说话,于是笔和纸是我与她交谈的唯一媒介。
梅姐告诉我,她上学的时候,品学兼优,一心想做名教师。在她考上大学的第一年,由于废寝忘食的学习,致使扁桃体发炎。起初,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轻微的疼痛,后来连喝水说话都很困难,等去医院确诊时,太迟了,扁桃体已腐烂不堪,经院方再三医疗,才治愈,却不能说话。生活无情地与她开了场大玩笑,从此她的梦幻破灭了。三尺讲台已不属于她。梅姐万念俱灰地退了学,对生活彻底绝望了,顶替父亲进了一家皮件厂,当了工人。
后来,家人为梅姐介绍了一位名字叫宏的男孩,是个哑吧,见面后,她哭了。梅姐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缺陷竟在选择男友的时候,也要等量代换。然而事隔不久,这位叫宏的男孩给她写来一封充满柔情的信。梅姐没有想到,就在这封信的后面陆续又收到了多封宏的信,谈人生,谈理想。梅姐冰冷的心被宏一封封感情浓郁的信炙热,熔化,情感的栅栏彻底开放。一番花前月下,梅姐抵档不住宏的挚爱便很快结了婚。
结婚的那天晚上,洞房花烛,宾朋满堂。宏的好朋友军戏笑着要宏与梅姐表示一下是如何的恩爱,梅姐十分羞涩,不愿在那么多人面前做出有失大雅之举,宏的劝解丝毫不能动摇梅姐的意志。军的要求被拒绝,他很恼火,朝着宏大声嚷道:“好小子,一结婚就把咱忘了,想当初你那些情书……”梅姐十分不解军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宏慌忙把一根香烟塞在军嘴边,颤抖着手擦火柴,火柴断了,又急忙抽出一根再擦,噗,火柴着了。军深深吸了口香烟,吐出一串串烟气喷在梅姐脸上,又拍拍梅姐的肩膀,说道:“你还被蒙在鼓里吧,你那些情书都是我写的,哼……”梅姐不相信地望着宏,宏无力地低下头。梅姐无声地哭了,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悄然而下,闹洞房的人见状,都叹着气散了。
后来的日子,梅姐便对宏很冷淡,几乎一整天都不搭理宏。梅姐在沉默中,迷上写作,她开始写自己的事,对生活的迷茫,对人生的感慨。终于《福州电视报》刊发了她第一篇稿件。宏默默地为梅姐买来稿纸和与之相关的书。虽然,这常常使梅姐很受感动,但是,梅姐仍不能容忍宏曾经对她的欺骗。
星转斗移,日月荏苒,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梅姐依然在坚持写作,也有点名气,还多了一个聪明调皮的男孩。孩子一天到晚叽叽喳喳闹个不停,驱走了家中那种沉闷,梅姐和宏都很爱这个使他们生命转折的孩子。
梅姐说,在她接到北戴河文学笔会的邀请函后,宏不声不响地为她打点了行李,并和已经长大的孩子送她上了火车,那分别的一瞬间,梅姐控制不住自己,握着孩子和宏的手久久不放。她就这样握着,沉默中似乎有种默契,直到火车徐徐开动。
那时候眼前的稿纸划满了梅姐的笔迹,她沉浸在幸福中,像个孩子似的脸上浮现出两朵娇艳的红晕。最后她又写道,这是她失语后和朋友说话最多的一次。说我是个很能悟解人意的女孩,她很感谢我。我俩都由衷会心地笑了,为我们的畅谈,为我们相见恨晚。
短暂的相聚后,又匆匆分手,时隔一月后,我便收到了梅姐的这封信,和这四片火红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