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散文）

周鹏关于出门在外的况味，我起初认识来自书里电影里，大约多数不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沧桑无奈，就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奔波辛劳，直到学校出来走进工地时候。

那工地位于秦岭腹地，因落落停停两个月的雨，工人们差不多是每天聚在简陋的房内打十几轮庄的扑克，待吃过饭，回头再围住木桌打十几轮庄的扑克。去小街镇还有四五里路。说是路，其实是绕地坎儿，中途还得蹚过五、六米宽的浑水河。读大学的那城市，与家不远，且安了家的堂哥在附近，出门在外的感觉极是淡微。这猛然大跨度她出省，境况又是如此。我以为，在这里纵能勉强住下，人也会生病。

既来则安，于是依山而住，开门见山。走，再走也是走在山里。山，有的高大挺拨、高屋建瓴；有的扑朔迷离、博大精深；而显大智若愚则为多数。从没见过这么高这么多山的我，被山的整个美紧紧吸引住，那星点缀在山谷里的农家更诱发了向角落深处探进。有次手里的书引起农人的大兴趣，进而知我是个大学生，越发把我当作个从山外边城里知识人看待，从一种淳朴厚道的乡下人心中出来的尊重信任听我叙说平原的事情。我也从他们的倾叙中得知村子的男人一年里几乎大多半日子在外打工用汗水换些吃穿用度，而女人屋里田里一人担当，心里那股拆迁户修造新房从底到顶全为男女主人自己包做了的怀疑便消失了，才发觉自己的幸福和幸运，那么还有什么理由恓惶不安呢。

工地是偏僻的，几近荒芜，山外边的事事物物也只能是山外边的。工人们工地上回来，于寂静的山的黑夜里坐在收视效果极差的电视机前津津地观看。见他们那般地投入，我心里生出万千感叹。这些能将天堑变通途的筑路工们，多少年来，平均三两年要换一个地点，每换一个工地，都要经过安顿自己，与陌生接近相融，凭靠离开老工地对另一工地的梦想与设计去拼搏，哪怕付出再多的气力，哪怕收获再微薄，但从未吝惜过自己青春以至生命，从未有过因颓丧而放弃追求。其实问及追求，他们也不会道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言语，只咬定自己不能坐享其成，十多年的钉是钉铆是铆地按程序施工的经历养成他们脚踏实地工作生活，心里才安稳，回味时才以为有滋有味实在不虚妄自己。

而这些在我一年后遇到了同学朋友，他们都说我变了，消褪了原先的柔弱，添加了硬韧和开阔。而每于此境，我都要陷入深深的念记里：工程还在进展，工友还在抢战着。看来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话很值得打疑问，只要追求的信念不倒，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里发展；“出门靠朋友”诚然不可缺，但主要的还是靠自己，自己的路只能由自己走，温室的花草永远走不进风云雷电摇曳多姿的大自然。既如此，我想对出门在外的况味，仍待我以历程去认识、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