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塞听

孔明

有一次游山玩水，正在陶醉，忽有一老者天降，青衫银须，道貌岸然，立即肃然起敬。老者朗声问道：“何故沉湎山水世界，玩物丧志？”我作愤世疾俗状，慨然作答：“偷清静罢了。人在花花世界，物欲横流，欲洁身自好，太难了，与其合污同流，毋宁寄情山水！”老者闻言，哈哈大笑，其回声响彻宇宙。我问老者何故发笑，老者言道：“你一定饱读古书，上了古人当了。自古及今，隐居山林的高士，敢问高在何处？说白了，沽名钓誉而已。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以有限之年，寻求无限风光，只能是痴心妄想。就算他功成名就，可以出将入相，又能如何？历史是一面镜子，无须我在此饶舌。试看小小寰球，有几处清静之地？厉害的豺狼虎豹正临灭绝，人类的足迹已经伸向月球，并虎视眈眈着整个宇宙。如你这般寻求清静，只能是缘木求鱼。你身在山林，能真正放下什么？令人羡慕的工作？苦心经营的家庭？梦寐以求的职称？两室一厅的房子？大城市的居民户口？等等，等等。一介文人尚且如此，何况官员、大腕、大款呢？心被物欲揪着，还自命清高，这不是掩耳盗铃吗？倘人人如你，山水还有什么清静？旅游业的蚕蚀，难道不是铁证？你何不去名山大川呢？物欲驱逐了鸟兽，还能留下清静？你以为这山水地界，少有人涉足，就清静了？单道与我相遇，凭空听我老人家一通说教，耳根还何谈清静？

老者一席话，说得我无地自容。好在身边并无亲朋好友，便少了许多难堪。我硬了头皮向老者请教：“清静难求，我已明白，但难求不等于不可求，先生必有高见，为我指点迷津。”老者沉吟良久，才允准了我的请求：“好吧，念你尚有一丝慧根，我就秘授你闭目塞听之法。”“闭目塞听？”我以目询。老者言道：其实清静就在你心里，只是当事者迷而已。要知道社会就是社会，你就是你。荷莲离不开污泥，却可以出污泥而不染。人完全可以独善其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以作参照系。世上看不惯的事太多，与其看了生气，不如就道法和尚，闭目不看，眼不见为净。如今满世界都在轰鸣，有人为的喧闹，有机械的音乐；有和平的空喊，有战争的恐吓；有桃色新闻，有政治丑闻；不平则鸣，一鸣惊人，耳根如何能清静？无可奈何，只有将耳朵塞住。此是闭目塞听的初级阶段，手法简便，不学就会。如果持之以恒，坚持修炼，可以渐入中级阶段：目不闭，却可以视而不见；耳不塞，却可以充耳不闻。恶棍行凶于光天化日之下，可以作壁上观，也可以坐山观虎斗。渔民遇到风暴，左请示，右汇报，不要理他，渔民淹死了，顶多给个玩忽职守罪，坐几年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依此类推，下情上达，便说知道了，过后当作耳边风，谁管得着？如果宠辱不惊，就进入高级阶段了。居庙堂之高，不忧其民；处江湖之远，不忧其君。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一事无成，才不会犯错误。闭目不看世界，塞耳不听是非，如何行事，心中自有路数。点到为止，请自参悟。悟则一通百通，水流千里归大海；不悟则一窍不通，就算我对牛弹琴了。

老者尚未收口，我已侧目而视了。闭目，目无见，塞听，耳无闻，倘人人如此，人类离末日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