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不倒

文/何高峰

几年前，一向不错的厂子，竟然产品销不出去，我每月工资140余元。

“十年寒窗苦”，当年考上学参加工作，成了城里人，为的是什么呢？我很悲哀，男子汉的自尊和一个工作人曾经有的优越被撕得粉碎。上班没精打采，在心理不平衡中混日子；下了班，无论什么场合，见了什么人，都灰溜溜的。

有次回家，因为喝了点酒，情绪激动，一亲戚问起我的工作情况，我一下子呜呼哀哉，叫苦连天起来，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其间，父亲几次转移话题，我滔滔不绝，旁若无人，继续如泣如诉自己的“苦难”。

不知什么时候，我忽然瞅见父亲脸色异常难看，拿烟的手分明在颤抖着。

我吃一惊，一下明白了什么，我是在伤害父亲吧？也许，我的一副可怜相令父亲失望。

母亲说：“咱家底子薄，你周岁时爷爷去世，安葬老人借了一笔钱，以后每年过年队里分的肉都卖了，可一家七口要吃饭，生产队一个工才值8分钱，只好年年还老帐，借新帐，直到你参加工作时，家里才还清了债。可你记得，你父亲给人哭穷过吗？他年轻时因为外家成份不好，几次失去外面工作的机会，也从没埋怨过什么。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能叫人看不起。”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潇洒的形象，热情好客，从不吝啬和计较什么，是一个乐天派和热心肠。亲戚、邻里有什么事都喜欢找父亲商量，求父亲帮忙。

有年，帮一个亲戚在信用社跑贷款，把人家请到家里喝酒，他醉得大病一场，母亲说：“何苦呢？也不想想自己是啥光景，哪有倒贴钱还找罪受的。”父亲说：“谁叫咱都是些穷亲戚呢？你再甭熬煎，咱家怎么啦？只要有人在，天塌不下来。”

我去外地念书，每次回来，父亲都说：“好好学，家里什么也不愁，要啥只管吭声。”其实，一切都准备好了，不用我吭声。

我知道家里生活困难，可是，多少年来，父亲乐呵呵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时常忘记这个事实；我更不知道，父亲竟是一个背了20年债的人呀！

父亲说：“人一辈子谁还没有个七灾八难！但人穷志不穷，不能一点点挫拆就怨天尤人，自己先打倒了自己。哀莫大于心死，亏损单位职工都象你，厂子没垮，人的精神先倒了，厂里还有希望？”

精神不倒，一切都可以选择，都可以开始。一如父亲当年讲的：“只要有人在，天塌不下来。”精神是不可战胜的呀！

从那以后，我似乎才真的长大了。如今想起那段艰苦的日子，我便想起父亲的教诲，想起父亲坚强的一生。以后也许还会遇到更大的困难，但我时刻准备着，我已无畏无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