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拾锦
文/曾茂辉
救兵粮
救兵粮是当地百姓的叫法,它的学名叫火棘,是种常绿灌木。
在巴山车站周围的山上,到处都生长着一丛一丛的救兵粮,巴山车站也因此而常绿不衰。
巴山车站位于大巴山山脉主峰,海拔八百零八米。这里虽然属亚热带气候,适应大多数树木和农作物生长,但石头和土壤的比例却是十比一。一般情况下,生命还是比较愿意遵循大自然的规律,不做无谓的抗争。
救兵粮是个例外。
救兵粮大多生长在花岗岩石缝里和贫瘠的薄土上。它们一旦在这些地方站住脚,扎下根,很快便生发出浓绿的叶片。叶片都不大,圆圆的,有如婴儿的指甲盖,只是比婴儿的指甲盖厚实得多。
由于生存环境艰难,救兵粮的枝干都生得奇形怪状,弯来扭去。有位到巴山车站了解情况的铁路分局领导看了救兵粮的生长形状后,曾建议车站职工把山上的救兵粮挖下来,整型装盆,拿到西安、郑州或成都、武汉这些大城市去,一定能买出好价钱。
在一位业余“盆景专家”的小花园里,我看到过装在盆里的救兵粮。它们或虬扎苍劲,或古朴凝重,型和态是有了,可它们身上被铁丝捆绑后留下的深深的痕迹和斑斑锈迹,已经了无真意,让人断了想头。
救兵粮初夏开花,结果。果实很小,像绿豆,很繁,一株上能结几千上万个小果。果实成熟后为红色,经霜后更是红得耀眼。果实可以吃,果肉呈粉状,微甜略酸。
当地百姓说,几十年前,红军在这一带闹革命时,艰难起来没粮吃,就到山上摘这些小果填肚子,一把一把往嘴里塞。据说救兵粮就是从那时候叫起来的。
救兵粮真的是不是从那时候叫起来的,不好说。不过,我相信红军肯定是吃过救兵粮的。至今一些陡凹的山壁上,还能隐约看见“红军万岁”、“打倒土豪劣绅,建立苏维埃政权”的标示语。过去的并不一定真地就永远过去了,岁月总会留下些痕迹。我们忘记了的事,满山遍野的救兵粮会提醒我们记起。
刺泡儿
刺泡儿也叫刺莓。当地人不喜欢叫得洋气,都称刺泡儿,说的时候,剌泡两个字是重音,很快,儿字弱化,几近于无,叫起来很有点韵味。
刺泡儿的命贱,就生在铁道边,一丛丛的,十分繁盛茂密。铁道部下令建设安全标准线时,工务部门的职工最头疼就是它们。今天刚砍了,明天就会冒出新芽,而且越砍,它们生长的速度越快。
孩子们却喜欢。
放暑假的时候,也是刺泡儿成熟的时候。于是孩子们每天三俩相邀,顺着铁道边一路找着成熟的刺泡儿吃。
刺泡儿不大,跟老式胶木钮扣差不多。没成熟的刺泡儿为青色,逐渐变黄,变红,完全成熟后就变成黑色了,黑得发亮。要吃的就是这种刺泡儿。
跟草莓、桑泡儿味道不同的是,刺泡儿的甜味很纯,就跟放了糖一样,没有一点杂味。放进嘴里轻轻一咬,浓墨似的汁水就顺着舌苔滑进咽喉,淌进胃里。嗨,味道好极了。唯一不好的是,每次吃过刺泡儿以后,两片嘴唇都就得乌黑。
为了避免父母的吵骂,孩子们在吃剌泡儿的时候,一般是仰着脸,大张着嘴巴,投篮样把刺泡儿一颗一颗投进嘴里。
做父母的不准孩子吃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尽管他们儿时没少吃,并常常乐此不疲,但现在他们把这些忘了。他们冰箱里装着果奶、娃哈哈、乐百氏、健力宝、克力架。对儿女的一片爱心,全都装在了里面,却忘了装孩子渴望亲近大自然的天性。这实在很难说是幸还是不幸。
鸟儿没有这种担忧,鸟儿永远自由自在。刺泡儿成熟的季节,是八哥、喜鹊特别活跃的时候。它们在剌泡儿林里欢快地鸣叫,跳跃,寻找着成熟的、可口的刺泡儿。
它们是刺泡儿的传播者和享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