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房

文/吴邑

总务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调出了五套两室一厅的居室，以解燃眉之急。但仍是僧多粥少，杯水车薪。没房难，有了房分房就更难！经职代会几番讨论，最后确定了一个打分排队的办法。按照住房标准、工龄、学历、子女状况等项统计，我和李正积分相等，并列第五。

李正和我是老同学，一起毕业，一起进厂，一样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唯一的区别是我的老大是个丫头，他的老大是个小子。因此，两家积分都是53分。对那第五套房子，各有50%的期望值，百米赛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老李精明强干，博学多艺，上进心强，87年入的党，94年就当上了党支部书记，去年又荣升了厂办主任。真是上可“挟天子”，下可“令诸候”，正值春风得意。我呢，才能平平，无意进取，至今仍然在原地踏步，天天与直尺、园规打交道，一介布衣。

四年同窗，又在一个工厂干了十四五年，人来情往，两家一直相处得很好。不想这并列第五却把我们卷入了一场是非的旋涡。也难怪，三代五口挤在那不足25平米的一间半房子里，对那两室一厅的大房子，怎能不垂涎三尺！我本打算按兵不动，悉听天命。妻子却对我吼了起来：“明地不好争，暗地里也该使点劲儿，总不能拱手把房子让给别人吧。我看还是送点礼好！”老实说，我对请客送礼这一套既不在行，又不“感冒”，甚至担心有礼送不出去呢！妻子却说：“送点总比不送好，人家收了你的礼，总得给你一点好处。这次分不到，还图下次嘛；况且；你不送，能保得住李正不送？如果他跑在前面，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家住新房了。”

经妻子这么一指点，我茅塞顿开。于是我立即到银行取出仅有的一点存款，买了两瓶“五粮液”，一条“红塔山”，转弯抹角地敲开了总务处郑处长的大门。进门一看屋内的情况，不禁使人暗暗吃惊。我不能不佩服妻子的先见之明：李正果然抡先送礼来了。从李正那先人为主，故作姿态的样儿，从处长夫人那春风满面的得意劲儿，足以说明送礼顺利，交易成功。我还没有坐稳，李正便起身告辞了。郑处长亲自送到门外。

“处长，你一定要考虑我的意见呀！”门外飘来了李正挑战性的声音。

“好吧，我们研究研究吧！”郑处长大声地回答着，有意让我知趣些。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好罗嗦的呢？于是我硬着头皮说：“郑处长，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吧！”

“老关，你老实巴结的，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

套？快拿回去吧，我这里只走正门，不开后门！”郑处长的话，软中带硬，毫无商量的余地。

也是的，就那么一套房子，刚收了李正的礼，怎好再收第二家呢。于是我给他下了一个台阶：“处长，东西您收下，这次分不上，下次再……”我话还没有说完，郑处长就有点火了：“我的老关同志，难道你不知道请客送礼是不正之风吗？快拿走吧，免得大家难堪！”

面对这十足的官腔，最后的通牒，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得提着那送不出去的劳什子，灰溜溜地逃出了郑家。

过了一个星期，郑处长打来电话，叫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我知道是作思想工作，履行分房前的最后一道程序。

“对不起，处长大人，我关某正忙着呢，没工夫听你训话！”我没有好气地对着电话吼了一声，然后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谁知，郑处长锲而不舍，晚上又找上门来了。我不冷不热地堵在门口：“处长大人，房子我要不到，大道理我也不想听，请便吧！”

“老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知道我的德性，对请客送礼那一套，我历来很反感……哎，这是四号楼202房间的钥匙。那天晚上，老李专门谈了你的困难，主动提出房子先给你，党委采纳了他的意见……”

我双手捧着钥匙，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滴浊泪顺着脸颊流入嘴角，一股苦涩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