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侯祠的惆怅

王宪伶

我独自坐在柳侯祠回廊的木栏杆上，心中充满惆怅。我没有想到柳侯祠会是这样的冷清。我知道在柳州，柳宗元是一大骄傲。在我的想象中，柳侯祠每天都被前来凭吊他的人所包围。然而情况并非如此。

柳侯祠坐落在时值十二月还是满目苍翠的柳侯公园之中。公园里游人如织，煞是热闹，唯有柳侯祠是例外。这座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古建筑里一个人也没有。看门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房里发呆。祠内相当破败。墙皮剥落，橱窗玻璃破裂又布满灰尘，介绍柳宗元行迹的字纸年深日久发黄变质，有几张已经卷落多时。地上日光斑驳，落叶在风中滚动。柳侯祠是免费参观的，尽管如此还是门庭冷落。我在祠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其间只有两个身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少女进来看了看。我问她们知不知道这祠堂是为谁建的，她们茫然地摇摇头。

人们仿佛把柳宗元遗忘了。这是不应该的。柳州人更是不应该忘了柳宗元。

“永贞革新”失败之后，以王叔文为首的政治革新集团厄运骤降。王叔文被杀，做为这个集团中坚之一的柳宗元，被贬为永州（今湖南零陵）司马。柳宗元在永州十年，政治上微不足道，文学上却佳作迭出。著名的《永州八记》和收入《柳河东集》中的不少诗歌都产生于此，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柳宗元并非终老于永州。元和十年（公元815年），他改任柳州剌史，四年后病逝于任上。他的这一段历史知道的人就不是很多了。究其原因，在于后人之研究柳宗元，大多着眼于他的文学生涯。而他在柳州四年，文学上几乎是空白。要不是那首光耀千古的《登柳州城楼寄漳、汀、连、封四州刺史》流传下来，搞文学的人大概不会对他这段历史发生兴趣。我翻过一本今人编的文学史，上面轻描淡写地说了他“这时期在创作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发展”之后，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话了。不过，这种情况只适用于做为文学家的柳宗元，而做为柳州刺史的柳宗元，情况则大不相同。柳宗元在柳州四年，政绩卓著，深受柳州百姓的爱戴。从政治的角度说，这四年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时期之一。

虽说他当时身处逆境，但并未消沉，他勤政爱民造福一方，赢得了清名。他曾设法赎回被典质到有钱人家的奴婢，亲手植树造林，带领百姓凿井取水，开垦荒地，修整城郭巷道，革除陋习，兴办文化教育。在这些政绩中，最为人称道的是释放奴婢之举。据《柳州县志》载：“柳州土俗以男女质钱，过期则没为奴婢。”柳宗元上任后，“设方计，悉赎归之。尤贫者，令佣书，视直足相当，还其质。已没者，出己钱助赎。”这后一句“出己钱助赎”堪称壮举。做为柳州的最高行政长官，革除人质陋习已属大大的德政，拿出自己的钱为穷人付赎金更是一般封建官吏所不能为。经过柳宗元的四年治理，柳州面貌一新。柳宗元去世后，柳州百姓感其恩泽，修了一座罗池庙来纪念他。柳侯祠就是在罗池庙基础上扩建而成的，此庙始建于公元822年，以后时有修葺。现有的碑廊等就是在解放后人民政府修建的。祠内有宋代石刻《荔子碑》及其他明清石刻四十多种，还有柳宗元的衣冠墓和一题名“柑香亭”的小亭子。据记载，柳侯祠曾是一个很红火的地方。历届柳州的地方官吏，文人墨客和庶民百姓常来这里凭吊。不知它如今何以如此寥落。莫非世道果真变得不再需要柳宗元了么？

我拜谒柳侯祠已有些时日了，而对她的萧条，当时即生出许多惆怅和感慨。以后每每想起，总感若有所失。不知道现在的柳侯祠是个什么模样？这几年全国到处都在整修古迹以广招徕，不知柳侯祠是否也在其中？如果它已被整修一新，参观的人会不会增多了呢？